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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官场的隐权力:奴才权势高过下级官员--中国年鉴(2)
可见“二爷”们(衙门[YaMen]仆役)掌握的权力[QuanLi],也比佐贰官的那点职权更管用。清代大才子袁枚的《随园诗话》中有一句话说:“衙门[YaMen]自以总督为大,典史为小。然以总督衙门[YaMen]之担水夫,比典史衙门[YaMen]之典史,则亦宁为典史,而不为担水夫。何也?典史虽小,尚属朝廷命官。”袁枚是用衙门[YaMen]的比喻来说明学诗应自成一家,别跟在名家屁股后做“挑水夫”。事实上,总督衙门[YaMen]的担水夫,那当然是比典史等佐贰官更吸引人。
如果说,有职无权的佐贰官是“权力[QuanLi]亏虚”,那么,无职有权的官亲、长随等隐权力[QuanLi]集团,则得了“权力[QuanLi]虚高症”。我用“虚高”这个词来隐喻官亲、长随在名分上本无合法权力[QuanLi],但实际上隐权力[QuanLi]却高得离谱,主要表现为:油水足,权力[QuanLi]收益丰厚,大伙争着讨好送礼。关于长随的权力[QuanLi]收益我已有专文讨论,这里主要探讨一下官亲的权力[QuanLi]值。还是引证《官场[GuanChang]现形记》的故事:
话说湖广总督湍制台有个姘头,叫宝丫头,后来收为干女儿,并为她找了一个[YiGe]夫婿——武昌城本标右营代理游击(军区中层武官)戴世昌。这戴世昌自从做了总督东床,有了靠山,自不免有些趾高气扬,眼睛内瞧不起同僚。他的干丈人也果有势力,成亲不到三月,便把他补实游击,代理官转为实缺官。除了寻常差使之外,又派了一只兵轮委他管带。人家见他有此脚力,合城文武官员[GuanYuan],除了提督、镇总兵、两司之外,没有[MeiYou]一个[YiGe]不巴结他的,就有一班候补道也都要仰承他的鼻息。在龙华寺的水陆道场上,戴世昌虽是游击小官,但因是湖广总督的干女婿,所以也坐了第一等客位。
湍制台的干女儿宝丫头(现在应该改称“宝小姐”了)比丈夫还厉害,真正是小人得志,弄得个气焰熏天,见了戴世昌,喝去呼来,简直像她的奴才一样。后来人家走戴世昌的门路,戴世昌又转走他妻子的门路,替湍制台拉过两回皮条,一共也有一万六千两银子。湍制台受了。自此以后,把柄落在这宝小姐手里,索性撒娇撒痴,更把这干爸爸不放在眼里了。
宝小姐有一样脾气,是欢喜人家称呼她“姑奶奶”,不要人家称她“戴太太”。你道为何?她说称“戴太太”,不过是戴大人的妻子,没有[MeiYou]什么稀罕;称“姑奶奶”,方合她是制台干小姐的身份。她常常同人家说:“不是我说句大话,通湖北一省之中,谁家没有[MeiYou]小姐?谁家小姐不出嫁?出了嫁就是姑奶奶。这些姑奶奶当中,哪有大过似我的?”她既欢喜奉承,人家也就乐得前来奉承她。有些候补老爷,单走戴世昌的门路不中用,必定又叫自己妻子前来奉承宝小姐。这些太太们同她来往,知道她是阔出身,眼睛眶子是大的,东西少了拿不出手,有些都典当了东西,买礼送她。
那次出席龙华寺水陆道场,善哉和尚对她更是接待周到:备了一间精室,特地买了一张外国床,一副新被褥和外国纱帐子、鸭毛枕头,说是预备姑奶奶歇午觉的。床面前四张外国椅子,一张小小圆台,圆台上放着一个[YiGe]精美的果盒,堆着些蜜饯点心之类,极其精致,说是预备姑奶奶随意吃吃的。靠窗一张妆台,脂、粉、镜奁,梳、篦、金暴花水之类,亦都全备,又道是预备姑奶奶或是午休后或是饭后重新梳妆用的。床后头还有马桶一个[YiGe]。
戴世昌尽管是个小军官,但当了总督大人的干女婿之后,立即成为合省文武官员[GuanYuan]巴结的对象。他的职务虽没有[MeiYou]大的变化,但实际权力[QuanLi]显然已今非昔比。他的妻子宝姑奶奶虽是女流之辈,在男权社会,是没有[MeiYou]资格当官的,但这并不妨碍她在湖北官场[GuanChang]上呼风唤雨,把持权门,充任权力[QuanLi]经纪,收取贿金,比戴世昌还抢手。这对夫妇的权力[QuanLi],与其说是科层制内的公共职位所授,不如说是来自他们[TaMen]与总督大人的特殊关系网络。科层制的权力[QuanLi]分配,甚至远远比不上关系网络传导过来的隐权力[QuanLi]有用,为什么有职的佐贰官权力[QuanLi]不如无职的官亲,根本原因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