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那一代人是致力于改变中国[ZhongGuo]面貌的，他觉得马克思主义比较实用，就举起了这个旗帜。好的地方是他从不死照着那个本本来做，怎么实用怎么来；不好的地方呢，就是对马克思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他实际上也没有[MeiYou]真正认同。于是很容易走到农民起义、改朝换代上面去了。

　　总体来说，中国[ZhongGuo]近现代化的进程是一个[YiGe]激进主义主导的过程，激进主义的产生在中国[ZhongGuo]有它的合理性，但也难以摆脱失败和异化。我们[WoMen]过去理解激进主义，是指它暴力或者革命的方式，这只是一个[YiGe]形式问题[WenTi]。激进主义的实质我认为在于它对传统和经验的态度。传统和经验是经过千百人、千百年实践、思考而形成的，这中间也需要思想家、精英对社会[SheHui]问题[WenTi]的关注、批评和倡导，也会发生革命和动荡，但总体而言是一种改良、演进的过程。这就是洛克倡导的“自然法则”，也是苏格兰启蒙和现代化转型的特征和经验。

　　激进主义的思想资源多是源于一种意识形态，意识形态是近代的产物，它在对现实社会[SheHui]的批判中建立自己的理想，并将之构建成庞大的、无所不包的宏大叙事，试图解释历史、指导现实、预测未来。这首先偏离了科学的怀疑精神，是一种乌托邦，是对传统的颠覆、对经验的抛弃、对各种不同的观念不能包容，并将之视为异教徒和敌人。所以它一定会导致专制，一定会走向异化。

　　中国[ZhongGuo]近代激进主义主要思想来源是马克思的唯物史观，它认为阶级斗争是推动历史最根本的原因，并由此划分了五种社会[SheHui]形态。以后经列宁—斯大林—毛泽东几次变身最终走向僵化的、专制的意识形态—政治结构。社会[SheHui]主义国家[GuoJia]的现代化进程也因之终结。文革之后以邓小平为代表的中国[ZhongGuo]共产党痛定思痛，告别了列宁—斯大林模式，抛弃了毛泽东阶级斗争为纲的思想，重启了中国[ZhongGuo]现代化的进程，使中国[ZhongGuo]的社会[SheHui]面貌发生了深刻的变化。

　　回顾中国[ZhongGuo]改革开放的30年，邓小平不仅是改革的总设计师，也是“去意识形态化”的勇士，比如他的“猫论”、“摸论”、“三个有利于”等。但当今的中国[ZhongGuo]“去意识形态化”依然是一个[YiGe]未竟之业。

　　人物周刊：你怎么看从突尼斯引发的阿拉伯世界的政治风暴，这次一个[YiGe]突出特点是发生革命的国家[GuoJia]都是最为世俗化的国家[GuoJia]，经济发展和民生状况也相对较好。很多人认为西方的普世价值是动乱根源？

　　秦晓：首先，它表明对独裁专制腐败的政府，人们是不接受的，不管你经济搞多好，世俗化程度多高；第二，专制政府之后不一定诞生一个[YiGe]现代政府，其结果要么走向失败政府，要么呼唤极端宗教主义者上台；第三，西方可以用武力推翻专制政府但却不可能建立起一个[YiGe]现代政府，社会[SheHui]的进步是文明演进(交流、碰撞)的结果，而不是政治压力、经济制裁、军事干预的结果。对此，西方政府和社会[SheHui]应反思。

　　人物周刊：在外界看来，你最主要的身份是国企的管理者，然而你却组织成立博源基金会，做了很多宏大话题的讨论，这是一种接班人的精英情结么？

　　秦晓：儒家的“修齐治平”对我影响很大。中国[ZhongGuo]人从来都是把家和国看成一体的。我们[WoMen]这一代人知道历史，也看到了世界的变化。每个民族最关注的就是找寻各自的现代道路，这也是我们[WoMen]最关注的。

　　把国家[GuoJia]利益和每个人的权利相比，根本的还是每个人的权利和自由[ZiYou]。马克思说的：“只有每个人都获得了自由[ZiYou]，社会[SheHui]共同体才能获得自由[ZiYou]。”如果我们[WoMen]只说一头，就会走向“富国强兵”，而不是现代社会[SheHui]。

　　经济发展的背后是不是应该有一个[YiGe]价值的正当性？这个价值正当性表现在对每一个[YiGe]中国[ZhongGuo]人权利、自由[ZiYou]和理性的认同。

　　接班人是60年代的概念，对于我们[WoMen]来说不是政治权力的概念，而是需要一代代人去建设这个国家[GuoJia]。这是一个[YiGe]落后挨打贫穷的国家[GuoJia]，我们[WoMen]的父辈做了他们应该做的事情，我们[WoMen]也应该做我们[WoMen]该做的事情。

　　现在的问题[WenTi]远比那时候要复杂，现在不是革命成功如何巩固政权的问题[WenTi]，更本质的是从传统社会[SheHui]、前现代社会[SheHui]转变成现代社会[SheHui]的问题[WenTi]，这是很多我们[WoMen]还没有[MeiYou]逾越的问题[WenT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