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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南事变叶挺实为“被扣” 拼一死以赎其过(图)--中国年鉴网
叶挺将军像
1941年1月,北移的新四军[XinSiJun]军部行至皖南[WanNan],遭到国民党[GuoMinDang]军八万多人的伏击。新四军[XinSiJun]奋战七昼夜,弹尽粮绝,9000多人大部牺牲和被俘。政委项英遇难,军长[JunChang]叶挺孤身下山谈判,被无理扣押。
皖南[WanNan]事变[ShiBian]是抗战中国民党[GuoMinDang]顽固派制造的一出亲者痛、仇者快的悲剧。事变[ShiBian]发生前,新四军[XinSiJun]这支整编自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南方八省游击力量的抗日武装,在受到国民党[GuoMinDang]政府种种限制而饷款不济、军食不足、军装不备、弹药不充、枪械不补、摩擦不断的情况下,坚持斗争,成军三年历经1200多战,把敌寇的后方变成了前线。
叶挺被扣押后,拒绝蒋介石[JiangJieShi]的威逼利诱,身陷囹圄五年,方得获释。出狱第二天,这位一度脱党的北伐名将立刻写下入党申请书,请求重回党的怀抱。
事变[ShiBian]一周后,中共中央军委发布重建新四军[XinSiJun]军部的命令,任命陈毅为代理军长[JunChang],刘少奇为政治委员,全军共9万多人,继续坚持长江南北的抗战。
事隔70年,人们已经很难想象皖南[WanNan]事变[ShiBian]的惨烈。为了探究那场千古奇冤,记者来到了安徽泾县西南的茂林镇。
茂林地处青弋江畔,是一个[YiGe]距县城35公里的山区古镇。以现在的眼光看,这里山清水秀,堪称胜景。盛世好风景在乱世却是征战地。皖南[WanNan]事变[ShiBian]发生七年前,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在茂林谭家桥遭到国民党[GuoMinDang]军队的围追堵截,红七军团的军团长寻淮洲就牺牲在此。
历史惊人的巧合,七年后,茂林又成了国共鏖战之地,被困于此的,是新四军[XinSiJun]军部和皖南[WanNan]部队。
下山谈判
1941年1月13日,皖南[WanNan]事变[ShiBian]发生第七天,茂林石井坑好似滴入水的油锅。
弹雨的声音由“嘘,嘘”(远弹)变成“切,切”(近弹),肆无忌惮地从新四军[XinSiJun]军长[JunChang]叶挺身边飞过,但他仍像一座钢人那样巍然站在山坡上,手持望远镜,观敌瞭阵。
东流山上的火光渐熄,叶挺有些绝望,这已经是该阵地第三次失守了。作为一个[YiGe]军事家,他深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随后,香炉墩、象形山又相继失守,这片山谷中的阵地已经彻底失去了屏障,指挥所成了各方攻击的目标。
“军长[JunChang]。”副参谋长周子昆再次建议,“局势已经无法挽回了,拼到最后一个[YiGe]人总不是办法,能保存一份力量,还是保存一份吧。”
残阳如血,叶挺一声不吭。几天来,他指挥部队在重围中苦苦支撑,一直希望党中央向重庆施加压力,迫使国民党[GuoMinDang]顽固派解围。
恰在此时,党中央前一天发出的电报,经华中局转达,发到了石井坑。电报上说:“重庆交涉恐靠不住”“你们不要指望,一切靠你们自己[ZiJi]”“如有可能似以分批突围有利”。
叶挺反复咀嚼着电文,他的愿望已经落空,只好按照中央的指示,把这支军队解散,让他们各自为战,自寻出路,转移到江北。
夜间,十几个号兵同时吹响了开饭号——这是突围的信号,被围在石井坑的哀兵从四面八方冲了出去,在血肉横飞中杀出了一条条血路。
天麻麻亮的时候,叶挺和中共中央东南局副书记饶漱石一行借着雾气翻过火云尖,来到了一条狭窄的深谷——西坑。这里三面高山渺无人烟,只有一个[YiGe]谷口与外界相通,国民党[GuoMinDang]第108师师部恰恰驻扎在谷口外的村庄。显然,这是一条绝路!
叶挺到底是在此地“被俘”还是“被扣”的,党史界一度说法不一。解放后出版的许多党史著作,都说叶挺在皖南[WanNan]事变[ShiBian]中“负伤被俘”。研究皖南[WanNan]事变[ShiBian]多年的房列曙教授访问了叶挺身边的八位当事人,最终认定,“被扣”的提法更为确切。
据多位受访者回忆,到西坑时,叶挺身边又集中了千余人,人们看到军长[JunChang],就仿佛回到了已经不复存在的“军部”,放心地呼呼大睡起来。这种情况下,叶挺拒绝了随战斗部队先走的建议,坚持与这些战斗力较弱的人守在一起。
数九寒天,这么多干部困在这里,不被敌人消灭,也会冻饿而死。正犯愁时,国民党[GuoMinDang]第108师的一位排长举着白旗从山口跑来,声称“自家人不打自家人”,要新四军[XinSiJun]“派一位代表出去商量办法”。民主人士林植夫和国民党[GuoMinDang]第108师素有旧交,自告奋勇前去谈判,但他下山后就音讯全无。
这时,敌人又往山上打起了乱枪。叶挺不躲,反而打开手杖上自带的折叠椅坐了下来。“我不躲,我抗日犯了什么罪?惹得他们用机枪、大炮来打我?我死了就好,不死就到重庆去找蒋介石[JiangJieShi],让他枪毙我。”他吼着说。
这样耗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干部们开会商量对策时,饶漱石提议由叶挺下山去见一见老熟人——108师师长戎纪五,看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叶挺回答说:“我们现在是败军之将,身无一卒,根本没有条件谈判。我是坚决不能去的,再去也是步林植夫的后尘。”
“敌人没有放松的迹象,除非让敌人得到一定的满足,才有可能放松突围。”饶漱石见叶挺不答应,又提出由自己[ZiJi]去满足敌人,保全叶挺。叶挺当然不会同意,他早就恨不得“以一死为部曲赎命”,怎能让别人去送死。沉默了一会儿,叶挺说:“是党决定派我去,我就服从。”
傍晚,山下来了国民党[GuoMinDang]军108师的一个[YiGe]排和52师的一个[YiGe]巡逻队,都说是来接叶军长[JunChang]下山谈判的,两下竟然为了争夺叶挺吵了起来。这也难怪,当时蒋介石[JiangJieShi]已经开出十万大洋的重赏,要生擒叶挺、项英,双方为了争功自然打得不可开交。
虽然明知是陷阱,叶挺还是下山了。下山前,叶挺站起身,把手杖折叠起来,扔下深渊。
这支手杖是叶挺在德国时一位友人所赠。平时是一柄普通的手杖,在野外训练时或战场上站累了,只要将抓握的地方打开,往地上一插,就可以当凳子坐。在紧急情况下,只需拉开手杖上的铜环,装上子弹,转眼就变成了一支左轮单发步枪。叶挺对这支手杖非常珍爱,从不离身。在临下山前扔掉手杖,叶挺实则早已心知凶多吉少。
到了108师师部,情况果然生变,接待叶挺的是52师副师长朱惠荣。原来,为防止108师“出事”,和叶挺关系甚好的戎纪五早被架空了。
至今仍有人对饶漱石让叶挺下山谈判一事表示怀疑,房列曙认为这种怀疑是没有根据的。饶漱石当时虽然没什么名气,也没怎么打过仗,但他是中共中央东南局副书记,项英离队后,党中央来电指示:政治行动由饶漱石负责。1月12日,毛泽东等又明确指示“注意与包围部队首长谈判”。所以,饶漱石代表党叫叶挺下山,也就顺理成章。
“爬山爬到半山腰”
下山前,叶挺一再对饶漱石说:“你是政治委员,是党的代表,你将来要向党替我证明,并不是我动摇。”
饶漱石拍着胸脯说:“不是你自己[ZiJi]要去的,是党派你去的。在座的同志中只要有一位能冲出去,都可以向党中央报告。”
叶挺为何如此谨慎?主要是鉴于大革命后脱党十年的教训。叶挺离开过党,走过弯路,这是他一生苦闷的根源,也使他更怕被党误会。
叶挺为什么会脱党?耗时八年为叶挺做传的李杞华对记者说:“这是性格决定命运的又一力证。正如叶挺自己[ZiJi]所表白的,对军人来说天职和人格重于生命,他爱惜自己[ZiJi]的名誉,容不下一粒沙子。”
论资历,叶挺是北伐名将,解放军的创建者之一,是共产党早期职务最高、最受信任的军事将领之一。党的“八七”会议前后,南昌、秋收、广州这三大起义都离不开叶挺和他的铁军。但叶挺在莫斯科愤然脱党,却注定了他“六面碰壁”的命运。
广州起义后,叶挺是第七个受处分的人。罪名是“任红军总司令职务表现消极,应予留党察看六个月的处分”。而“消极”的罪名,大致源于起义中他曾提出放弃城市,及时撤往农村的正确建议。
在北伐中一路高歌猛进的叶挺,自南昌起义以来却成了败军之将,承受着一连串失败和强加于他的罪名,这让他夜不成眠,咯血不止。党中央决定让他去苏联休养治病,同时继续讨论广州起义。
在莫斯科,叶挺抱病写了一篇关于广州起义的材料,向第三国际提出申诉。然而,共产国际东方部负责人米夫信奉“城市中心论”,给叶挺扣了个“政治动摇”的“大帽子”。
在莫斯科召开中共“六大”期间,叶挺被支到黑海边去疗养。虽然“六大”肯定了广州起义,却没有为参加起义的领导人平反。这回,叶挺的倔强脾气上来了,他要求共产国际在一个[YiGe]月内,对他的功过是非做出公正结论,否则,将自行离开莫斯科。
此信一去杳如黄鹤,叶挺便真一气之下到德国去了。脱党之后,一向以“振世污,起衰弱”为己任的叶挺,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在柏林,他甚至一度厌世,参加了素食组织,令朋友们既震惊又心疼。
其实,广州起义中很多人都被扣了“大帽子”,叶挺并不是受委屈最重的一个[YiGe],如果他不脱党不是更好吗?李杞华认为,就叶挺倔强且自尊心极强的个性来说,在当时做不到。党内和叶挺有生死之交的周恩来就曾语重心长地规劝他说:“干革命不必自我。”
叶挺脱党这段公案,直到1944年周恩来在《关于党的“六大”的研究》报告中,才做出了公正的结论:“广州起义失败后,叶挺到了莫斯科,共产国际代表还说他政治动摇。共产国际没人理他,东方大学请他做报告,共产国际也不允许他去。这样,他就离开党跑到德国去了。这件事我们应该给叶挺伸冤。”
脱党后,漫长的十年中,一代名将叶挺竟然没有“再就业”。
李杞华分析说,这十年间国共分立,叶挺只有两种选择,要么为国民党[GuoMinDang],要么为共产党服务。前者对他大献殷勤,叶挺不为所动;后者忙于反“围剿”,无暇邀请他。回到党的队伍和老战友身边,叶挺可说是“做梦都想”。但一提起对自己[ZiJi]脱党“人家会怎么样看”,强烈的自尊又束缚着他,令他的苦闷愈发强烈。特别是“九一八”事变[ShiBian]之后,叶挺身居澳门,焦急地寻觅着抗日报国之门,却备尝政治上无所依托之苦。
提起这个教训,叶挺后来曾在延安的欢迎大会上反思说:“革命好比爬山,许多同志不怕山高,不怕路难,一直向前走,坚持下来了,但我有一段爬到半山腰又折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