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2日，点了林彪的名】

　　专列驶过长江大桥，向北疾驶。以前通常要在蚌埠、徐州等车站停车，可这次一路不停，12日凌晨到达济南火车站。毛主席[ZhuXi]原打算召见济南军区司令员杨得志，高秘书已经提前通知。车一停我们[WoMen]下去迎接，却只迎到一位副司令员。他说杨司令员到泰州检查工作去了，要五六个小时才能赶回来。我上车报告毛主席[ZhuXi]，毛主席[ZhuXi]说副司令员就不见了，不久到北京开会再见，请他们回去吧。这时往北京打电话的张耀祠等人也上车了，毛主席[ZhuXi]交代立即发车。继续向北，跨过黄河，直奔天津，停了15分钟加水，然后继续快走。这时毛主席[ZhuXi]传话，在丰台车站停车。丰台车站距离北京站不足20分钟，主席[ZhuXi]从来没在这里停过，这是为什么？没有[MeiYou]一个人能说得清楚。

　　13时10分，车停稳了，车门打开，正好看见丰台站的站牌。我把等候在站台值班室的北京军区司令员李德生、政委纪登奎，北京市委书记兼卫戍区政委吴德、司令员吴忠引上专列，然后退出。他们谈话两个多小时，汪东兴[DongXing]陪同。后来陆续看到这几位领导人写的文章，才知道毛主席[ZhuXi]首先了解北京的情况，同时点了林彪的名，然后谈了防止武装政变的必要部署。毛主席[ZhuXi]保持高度的政治警惕，要李德生在南口布置一个师，防范可能的更大规模的极端行动。

　　我送走他们时已经很晚了，我们[WoMen]才上车吃午饭。我以为吃了这顿饭就该走了，谁知到17时还没有[MeiYou]动身的消息，又在专列上吃了晚饭。饭后还不说出发，直到19时多了，夜幕将降临，才接到向北京站开进的命令。驶入北京站，像往常一样，没有[MeiYou]人迎接，只有警卫局的大车小车，接人运东西。我们[WoMen]很快换车上路，顺利回到中南海。

　　外出一个多月了，每天提心吊胆，特别是10日以后，好几天没睡觉，如今平安回到北京，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顿时注入全身。跟随毛主席[ZhuXi]外出的汪东兴[DongXing]、张耀祠也都回家了，我把哨兵和值班人员安排好，交代了注意事项，走时已经是22时多了，部队已经熄灯。我几天没睡，到家一碰枕头就睡着了。

　　【“9·13”，林彪出逃的当日】

　　刚睡不久，游泳池中队值班室派人叫我马上回去。刚睡下就被叫起来，我很不高兴，但知道肯定有大事，立即骑自行车进中南海西门，到了游泳池值班室。汪东兴[DongXing]、张耀祠已经到了，他们面孔绷得很紧。他们每天晚上陪毛主席[ZhuXi]，白天还要管理部队，生活不规律，睡觉很困难，安眠药的量很大，不睡到一定时候被叫起来，那是很不好受的。看到他们，想到我刚才那阵子不高兴，觉得很有些不好意思。

　　汪东兴[DongXing]对我说，林彪逃跑了，是乘飞机跑的。我大吃一惊，副统帅、国防部长、除毛主席[ZhuXi]之外的最高领导人，他知道党和国家的所有机密。我急躁地问：他怎么逃？逃到哪里去了？恨不得立即把他追回来。汪东兴[DongXing]说：他乘飞机逃跑了，别人也不好拦呀，也拦不住呀。逃到哪里去了还得等一等才能知道。我真想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可是见到汪东兴[DongXing]紧张的样子，也不好再问下去。不过很快我就知道，在我到达值班室前，北戴河执行任务的中央警卫团副团长张宏电话报告，林彪女儿林豆豆要求大队长姜作寿采取措施，阻止林彪上飞机，并保护她的安全。张耀祠马上报告汪东兴[DongXing]，不到10分钟，正在人民大会堂主持四届人大筹备工作的周恩来也知道了。同时张耀祠指挥警卫部队进入一级战备，北戴河的张宏不断把新情况报过来，汪东兴[DongXing]报给周恩来。周恩来把空军、总参等渠道来的情况综合起来，告诉正在游泳池值班室的汪东兴[DongXing]，请他报告毛主席[ZhuXi]。

　　林彪乘三叉戟，从山海关机场起飞，向西北方向，沿途雷达开机跟踪。当时我想，从林彪逃跑方向判断，肯定逃往苏联。那几年，苏联在我国边界不断增兵，尤其两年前爆发珍宝岛事件，两国关系非常紧张。现在林彪逃去，使我国处于更加危险的境地。若搞个突然袭击，后果不堪设想。我立即通知中队起床待命，并把常用的几辆大小汽车也调来，从最坏处着想，一声令下，即可启动。

　　刚刚睡下的毛主席[ZhuXi]也被叫起来。9月13日1时许，周恩来从人民大会堂来到中南海游泳池，我到门口迎接，总理与前来迎接的汪东兴[DongXing]简单低语几句，然后一起进毛主席[ZhuXi]卧室。大约过了20多分钟，周恩来、汪东兴[DongXing]出来说，主席[ZhuXi]说了，林彪逃跑，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汪东兴[DongXing]请示：主席[ZhuXi]怎么办？他的安全问题……周恩来略一思索，说先转移到人民大会堂，那里条件好一些，以后看情况再定。我们[WoMen]把周恩来送出门，他匆匆乘车回人民大会堂去了，尽管这里距西花厅只有几百米，周恩来也没有[MeiYou]回家。

　　毛主席[ZhuXi]从卧室出来，我看他的脸色很不好看，显得筋疲力尽，又很生气。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毛主席[ZhuXi]这种脸色，但他什么话也没说。毛主席[ZhuXi]还是乘坐他那辆吉斯牌轿车，出中南海西门向人民大会堂驶去。北京的街头，安静极了。到了人民大会堂，毛主席[ZhuXi]又住进老地方118厅。周恩来不时过来与毛主席[ZhuXi]交谈，报告最新情况。凌晨2时，林彪坐的三叉戟飞出国界，便从雷达上消失了。我们[WoMen]经历了一段极为担心的时间，不知道三叉戟飞到哪里去了。

　　上午，李讷托人给毛主席[ZhuXi]带来结婚报告，要求主席[ZhuXi]批准。李讷32岁，大家对她的婚事都很关心，也有人介绍过几个对象，都没有[MeiYou]成功。她与机关的小李都是待嫁的同龄人，有时开玩笑说咱们什么时候上街捡一个去。毛主席[ZhuXi]坐在118厅的长沙发上，从信封里抽出16开的红格信纸，看了半天，也没有[MeiYou]看明白。毛主席[ZhuXi]问带信人，男方是什么样的人，哪个单位的，俩人关系怎么样。带信人是我们[WoMen]一中队的干部，毛主席[ZhuXi]很熟，他简要介绍了男方的年龄、籍贯等情况，说男方是一位服务员，没上过大学，但爱学习，爱劳动，两个人感情基础不错，都愿意结婚。毛主席[ZhuXi]当即在报告上用铅笔批：同意，毛泽东，9月13日。让来人把报告带走。随后毛主席[ZhuXi]又陷入极度的焦虑和苦恼中。

　　9月14日下午，中国驻蒙古大使馆发回消息，在蒙古东部的温都尔汗附近，一架三叉戟民航客机坠毁，机上八男一女全部死亡。周恩来面有喜色，来到118厅，说终于有了结果。周恩来出来对我们[WoMen]说，毛主席[ZhuXi]说这是最理想的结果。

　　【自此，毛主席[ZhuXi]的身体一直没有[MeiYou]恢复过来】

　　但是“九一三”事件对于毛主席[ZhuXi]来说，无疑是个难以承受的巨大打击，他的内心充满难以言状的痛苦，他的追求和自信都受到了严重损害。从此毛主席[ZhuXi]的身体每况愈下。头几天，毛主席[ZhuXi]没有[MeiYou]合眼，除说天要下雨几句外，再也没有[MeiYou]说过话。一连几个月，他精神都不好，脸色苍黄，吃饭睡觉都不正常，也不像以前主动和警卫战士说话，甚至不想见任何人。我真的担心啊，毛主席[ZhuXi]他能承受得了吗？

　　1972年1月初，毛主席[ZhuXi]要参加陈毅追悼会。平时都是主席[ZhuXi]的老秘书徐业夫通知，但那天他休息，张玉凤代理。我立即通知汪东兴[DongXing]和张耀祠，并报告了周恩来办公室，同时调来主席[ZhuXi]外出的大小车辆，并要求随行警卫带好长短枪和足够的弹药。小张扶毛主席[ZhuXi]出来，我看毛主席[ZhuXi]穿得很少，李指导员拿一件棉大衣，毛主席[ZhuXi]摆摆手。这么冷的天，从八宝山回来毛主席[ZhuXi]就病倒了。加上之后几天毛主席[ZhuXi]还连着外出，到钓鱼台，到人民大会堂118厅，或开会，或谈话。80岁的毛主席[ZhuXi]再也撑不住了，1月13日突然休克。时隔不久，毛主席[ZhuXi]再一次休克。中央决定成立由周恩来、王洪文、张春桥、汪东兴[DongXing]组成的主席[ZhuXi]医疗领导小组，后来增加邓小平、华国锋，并在原来医护人员的基础上增加几位医护人员，昼夜值班和护理。这以后，毛主席[ZhuXi]的身体一直没有[MeiYou]恢复过来。1976年9月9日，毛主席[ZhuXi]与世长辞。

　　本文原载于《同舟共进》2009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