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我带兵 要我带好兵

　　1969年秋，我所在的地空导弹部队[BuDui]移防到内地。任务变换了，训练和生活条件也大大好转。但爸爸[BaBa]偏偏不愿意让我在较为舒适的环境中工作。尤其是那年春天，发生了珍宝岛事件，形势的紧张无需重提。就在这个时候，爸爸[BaBa]同组织上商量，把我从刚结束了抗美援越作战任务又同我专业对口的导弹部队[BuDui]，调往北线一个[YiGe]进入了反侵略战争[ZhanZheng]等级战备状态的野战部队[BuDui]。

　　从南陲到北疆，各方面条件更加艰苦。但爸爸[BaBa]那首深沉、激昂的《老兵乐》响在我耳边：半世生涯戎马间，征骑倥偬未下鞍。爆炸轰鸣如击鼓，枪弹呼啸若琴弹。

　　这铿锵的诗句，是爸爸[BaBa]戎马生涯的真实写照，是鼓励我驰骋战场，杀敌立功，为国尽忠的战鼓。我满怀豪情地去了，担任排长、副连长、连长职务。

　　爸爸[BaBa]在我党二十二年的武装斗争历史中，始终没离开作战部队[BuDui]，而且都是第一线，又多是担负打开局面的任务。他身经数百战，许许多多的战友倒下去了。只要可能，他也尽力使我能到第一线部队[BuDui]，踏着先烈的血迹继续战斗[ZhanDou]。这我理解，我欣然前往。他那首诗题为《老兵乐》，对我来说，战斗[ZhanDou]生活当然也是新兵乐了。

　　诗，对于诗人来说，是感情长河的流溢。诗对爸爸[BaBa]来说，是一面镜子，照出他的肝胆情怀。后来我才理解，爸爸[BaBa]这样做不仅仅是对我的严格要求，而且以此作为对他自己[ZiJi]的极大安慰。1958年以后，爸爸[BaBa]从总参谋长职务改任军事科学院副院长，十年动乱中曾受周总理嘱咐去国防工业系统支撑局面，就这点权很快也被林彪一伙夺走。在周总理的保护下，爸爸[BaBa]得以在国务院业务组过问一些工作。爸爸[BaBa]不计名位，只希望能再为军队工作尽点力，但他在实际上已被排挤出军队。他向周总理恳求：一旦打起仗来，还是要回军队。总理亲切地回答：“那当然。”

　　在这种心情下，爸爸[BaBa]送我到了前线部队[BuDui]，实际上也是委托我，为他尽一尽老战士[ZhanShi]渴求参战的心意和义务。

　　在北线执行战备任务，条件比南方更为艰苦。粗粮比例大，蔬菜供应较差；气候恶劣，干燥，严寒。需要有坚忍的毅力，我都顶过来了，一点一滴按照爸爸[BaBa]的要求去做。

　　作为一个[YiGe]基层指挥员，如何带好兵？这是一门十分重要的军事科学和管理科学。开始，我是缺乏这方面的经验的，爸爸[BaBa]针对我的弱点，对于如何带好兵的问题跟我讲得较多。他教育我要熟悉战士[ZhanShi]，和他们交知心朋友，让他们既尊重你，又喜欢你。要关心战士[ZhanShi]，要完全信任他们，他们才能完全信任你。做到这点，最重要的，是要身先士卒，要求战士[ZhanShi]做到的，自己[ZiJi]必须首先做到。这样哪怕在最危险的时刻，战士[ZhanShi]们也会坚信你，和你一道杀开出路。

　　爸爸[BaBa]说：打仗就是要死人，我们[WoMen]的战士[ZhanShi]把自己[ZiJi]的生命贡献给了祖国，作为指挥员就要特别爱惜战士[ZhanShi]的生命。在作战的重要时刻，为了夺取胜利，我们[WoMen]是不怕牺牲，不惜牺牲的，但不应该的牺牲，哪怕是一个[YiGe]人,也要避免。爸爸[BaBa]的这番话，使我很受教育。常听到一些叔叔们谈起，在战争[ZhanZheng]年代，每到一个[YiGe]地方，爸爸[BaBa]都要亲自勘察地形、布置检查岗哨警戒、作出紧急情况下的处置预案。他带领下的部队[BuDui]，在突来的紧急情况下，很少受到损失。特别是他亲自选定驻地、亲自布置警戒的首脑机关和时刻关照的后方单位，在敌人千方百计想偷袭的情况下，没有一次遭受损失。过去，我以为这反映了爸爸[BaBa]周密细致的工作作风，原来这个看法不全面，这首先是反映了爸爸[BaBa]关心战士[ZhanShi]、爱护战士[ZhanShi]，对他带领下的每个战士[ZhanShi]的安全高度负责的态度和感情。

　　受爸爸[BaBa]的教育，我当排长、副连长、连长期间，每到一地，对每个岗哨的哨位都亲自安排；驻地附近的几个山头都爬上去看一看，熟悉地形特点和进出道路，选定紧急疏散地域；发现天然岩洞，也一定要钻进去看一看，以备利用，并使部队[BuDui]知道有了情况向什么方向转移。

　　在北线，仗并没有打上。我们[WoMen]连队开进山沟里，一连打了三年坑道。我们[WoMen]作业的地段石质不好，常常发生塌方。六米高的坑道，有一次塌方到九米多高，有块大险石很难排除，我让战士[ZhanShi]们离开，自己[ZiJi]架梯子攀上去排险。正在排除，不料另一块大石头突然砸下，擦肩而过，正砸在脚下的梯子上，梯子断了，我和上半部梯子摔了下去。如果落石再靠过来十几厘米，就肯定要砸在我的头上。我暗暗庆幸，幸亏没让战士[ZhanShi]上，万一砸了战士[ZhanShi]，我怎么向战士[ZhanShi]的家长交代，我又有何脸面去见爸爸[BaBa]。这当然不是说我自己[ZiJi]就该鲁莽，但施工总是有危险的，我身为一连之长、学的东西又多一些，经验也多一些，理应身先士卒。排险中，我有三次险些丧命。另外，凡是排除哑炮，我总是自己[ZiJi]上，完全没有危险了，再让战士[ZhanShi]进来。三年施工，全连没有发生过一起伤残和亡人事故。由此，我赢得了战士[ZhanShi]们的信任。

　　爸爸[BaBa]不把我看作私有财产。前面说过，我上住宿学校，爸爸[BaBa]对我非常严格，由此引出了一段对话。我的班主任老师心想：总参谋长对儿子怎么这样苛刻？他终于忍不住地问我：“你是不是这个妈妈生的？”我照实回答：“是的。”“没错？”老师还再次叮问。好像家中对我的严格要求，非得用“后娘”两个字才能解释。搞清楚后，老师没感到唐突，而是很激动。以后，妈妈到学校了解我的表现，老师很兴奋地当面向妈妈讲了这件事。在北线，虽然生命危险，倒没人问过这类问题。也许，我调动的时机已说明了一切，这是祖国母亲的需要，爸爸[BaBa]要我把自己[ZiJi]的生命同祖国的安危联系起来，同战士[ZhanShi]们的生命结合起来，共同做好反侵略战争[ZhanZheng]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