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8月20日至1941年1月24日（一说1940年12月5日），八路军[BaLuJun]在华北进行了一次百团大战[DaZhan]。百团大战[DaZhan]给研究者留下了不少难以解开的谜。

　　谜团之一：八路军[BaLuJun]为什么会进行大兵团作战

　　百团大战[DaZhan]之前，八路军[BaLuJun]在抗日战场一直以小规模的游击战著称。为什么到1940年八路军[BaLuJun]会发动大兵团作战的百团大战[DaZhan]呢？

　　首先，是为了遏制险恶的妥协投降与分裂逆流。

　　1940年，日本急于将侵华战争告一阶段，以集结更多的兵力南下，夺取英法在东南亚和南亚的殖民地。为此，日军[RiJun]采取威逼利诱的方式拉拢蒋介石、汪精卫政权。一方面扶植汪精卫伪政权，加紧与蒋介石政权“和谈”；另一方面在桂南、粤北、河套、鄂北、鄂西发动新的攻势，对重庆进行持续半年多的大轰炸，并扬言要攻打重庆、昆明、西安……

　　中共极其担忧蒋、汪“统一投降、统一反共（毛泽东1940年7月6日语）”、“中日联合‘剿共’（毛泽东1940年11月9日语）”，希望通过八路军[BaLuJun]的英勇抗战事迹激励全国军民的抗战热情，减少蒋介石政权投降的可能性。

　　其次，是为了打破日军[RiJun]的“囚笼政策”。

　　至1940年夏，日军[RiJun]在华北地区建立了3000余个据点、1万多个碉堡、5000余公里铁路、3万余公里公路。这种严密而便捷的军事网络，使兵力有限的日军[RiJun]形成一个强大的整体，把抗日根据地与其他地区、根据地与根据地之间隔离开来。八路军[BaLuJun]被日军[RiJun]封锁在各个穷乡僻壤，生存和发展极其艰难。因此，刘伯承把日军[RiJun]的上述部署称之为“以铁路为柱，以公路为链，以碉堡为锁”的“囚笼政策”。

　　由于日军[RiJun]的据点相互呼应，要打破这种“囚笼政策”，就不能只在部分地区发起攻击，而必须在比较广阔的地区同时发起攻击。

　　再次，八路军[BaLuJun]的队伍得到了很大的发展。

　　1940年6月7日，八路军[BaLuJun]总部公开宣布：抗战以来，八路军[BaLuJun]正规部队已由３年前的４万多人发展到50万人，创造了包括将近１亿人口的解放区和游击区。八路军[BaLuJun]总部还于1940年7月7日公布：３年来八路军[BaLuJun]收复县城150座，毙、伤、俘敌伪40万人。抗击的日军[RiJun]达40万，占侵华日军[RiJun]总人数的58％，并抗击了全部伪军。

　　八路军[BaLuJun]的实力还在反击国民党顽固派的进攻中得到了体现。1939年冬季和1940年春，八路军[BaLuJun]对顽固派的进攻进行了自卫反击，阎锡山的晋军因此而遭受重创，朱怀冰的第九十七军基本被歼灭，石友三的第六十九军大部被歼。彭德怀认为，“在打了反磨擦战役之后，必须打反日的百团大战[DaZhan]，表示我们是为了抗日才反磨擦的。这才能争取广大的中间势力。”

　　谜团之二：为什么没有中央军委的批示

　　1940年7月22日，由朱德、彭德怀、左权联名签署的破击正太[ZhengTai]铁路的《战役预备命令》下发给聂荣臻、贺龙、关向应、刘伯承、邓小平，并报中央军委。

　　那么，为什么又未见中央军委的批示呢？

　　毛泽东在1938年5月撰写的《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一文中写道：“……干涉到下级的具体事项，例如战役战斗的具体部署等等，同样是有害的。因为这些具体事项，必须按照随时变化随地不同的具体情况去做，而这些具体情况，是离得很远的上级机关无从知道的。这就是战役和战斗的分散指挥原则。”

　　具体到百团大战[DaZhan]，聂荣臻说：“破袭正太[ZhengTai]路，或者破袭平汉路，这是游击战争中经常搞的事情。可以说，这是我们的一种日常工作，不涉及什么战略问题。这样的作战计划，军委是不会反对的。”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朱、彭、左7月22日下达的《战役预备命令》已经是“命令”，表明当时并没有必须经过中央军委批准后才能组织这种战役的程序。

　　必须指出的还有，百团大战[DaZhan]在当时是得到了中共中央、中央军委正式肯定的。

　　中共中央书记处曾于1940年9月10日发布《中央关于击敌和友的军事行动总方针的指示》，要求华北“应扩大百团战役行动”，山东和华中地区“应仿照华北百团大战[DaZhan]先例”，“组织一次至几次有计划的大规模的对敌进攻行动”。

　　1940年9月18日和9月20日，延安各界连续举行两次大规模的群众集会，隆重庆祝百团大战[DaZhan]的胜利。中央军委副主席王稼祥在9月18日的集会上发表了《庆祝百团大战[DaZhan]的胜利》的讲话。毛泽东出席了9月20日的集会。

　　1940年12月22日，毛泽东、朱德、王稼祥从延安致电彭德怀：“百团大战[DaZhan]对外不要宣告结束，蒋介石正发动反共高潮，我们尚须利用百团大战[DaZhan]的声势去反对他。”

　　谜团之三：为什么正太[ZhengTai]战役会扩大成为百团大战[DaZhan]

　　从7月22日发布预备命令到最后下达行动命令，八路军[BaLuJun]总部部署的都是20来个团参加的正太[ZhengTai]战役。直到8月22日八路军[BaLuJun]总部作战科首次对战情进行综合整理时，彭德怀、左权才意外地发现共有105个团参加了这次战役。于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历史上出现了一个光辉的名词——“百团大战[DaZhan]”。

　　为什么正太[ZhengTai]战役会扩大成为百团大战[DaZhan]？

　　首先，是因为根据地军民的抗日热情。

　　根据“战役和战斗的分散指挥原则”，不但八路军[BaLuJun]总部只部署了20来个团参战，各集团同样也只具体部署了部分部队参战。因此，“百团大战[DaZhan]”实际上不是由任何人和任何一级机构发动的，而是华北八路军[BaLuJun]全体将士积极主动参战的结果。

　　百团大战[DaZhan]还有人数与八路军[BaLuJun]正规部队相当或更多的游击队和民兵参加，并有至少20万民众参加，这更是根据地军民积极参战的结果。山西阳泉的老民兵王德顺说：“我们实在是受够了汉奸和小日本的气了！听说正规部队要打日本人，能拿起武器的人全跟着部队跑。”

　　这样的百团大战[DaZhan]，实际上较之八路军[BaLuJun]总部或其他统帅部正式部署的百团大战[DaZhan]更为宝贵，更为伟大，是最值得中华民族弘扬的民族精神。

　　其次，是由破袭正太[ZhengTai]铁路的目标所决定的。

　　正太[ZhengTai]铁路，以河北石家庄为起点，山西太原为终点，连接平汉、同蒲二路，全长243公里，其中在山西境内170.7公里。百团大战[DaZhan]爆发时，沿线驻有以独立混成第四旅团(司令部驻阳泉)为主的日军[RiJun]共3600余人。但在百团大战[DaZhan]爆发当晚，正好有1200名退伍日军[RiJun]在回国途中到达正太[ZhengTai]路，其中，400人进入阳泉，800人进入娘子关。

　　显而易见，要对正太[ZhengTai]路进行比较大的破坏，就必须割断正太[ZhengTai]路日军[RiJun]与其他地区日军[RiJun]的联系。因此，105个团参战虽出乎意料，但参战部队数倍于主战场上的20来个团是可以肯定的。

　　再次，大破袭带来大战[DaZhan]机，促进了更多的部队参战。

　　8月20日22时，八路军[BaLuJun]在以正太[ZhengTai]路为中心的广大地区同时发起攻击，战区内日军[RiJun]一片混乱，很多日军[RiJun]长期高枕无忧的目标成为八路军[BaLuJun]的攻击对象。

　　号称“天下第九关”的三晋门户娘子关，战略地位极其重要，曾经为日军[RiJun]师团司令部驻地。由于长期未受攻击，1940年，这里只驻有一个中队级的守备队。在百团大战[DaZhan]中，娘子关成为八路军[BaLuJun]首轮攻击的主要目标。8月21日中午，八路军[BaLuJun]将士骄傲地把中国国旗插到了娘子关上。这一图片与消息在各报刊出，全国军民大受鼓舞。

　　正太[ZhengTai]路日军[RiJun]指挥中心阳泉也受到干扰性的袭击，八路军[BaLuJun]袭击部队占据距日军[RiJun]旅团司令部仅300米远的庙高地，而且据守达四日之久。遗憾的是，装备太差的八路军[BaLuJun]只能用步枪向阳泉城射击，对城内日军[RiJun]形不成真正的威胁。

　　在正太[ZhengTai]路外围，由于平汉路、同蒲路及铁路沿线主要公路也同时受到攻击，在8月28日前，日军[RiJun]一直没能派出部队前来增援正太[ZhengTai]路。

　　在这种背景下，战区内那些小据点、铁路、公路、桥梁、电线杆，绝大多数成为八路军[BaLuJun]、游击队和群众进行破袭的对象，参战部队因此也就越来越多。

　　谜团四：百团大战[DaZhan]的时间为什么一再延长

　　八路军[BaLuJun]总部对于百团大战[DaZhan]最初并没有规定战期，只是在预备命令中要求从部队出动之日起准备一个月的粮食，这大体可理解为作战一周左右。因此，一二九师8月17日下达的作战指示要求：“必须保证从廿日廿二时开始连续破击至少五天或七天，并争取更长时间才能达到摧毁任务。”

　　那么，百团大战[DaZhan]为什么又打了这么久呢？

　　首先，是大好战机延长了作战时间。

　　战斗打响后的几天内，战区内日军[RiJun]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八路军[BaLuJun]完全控制了战场上的局势。为了争取更大的战果，8月24日，“集总令正太[ZhengTai]破击必须坚持至少半个月（15天）之久”。

　　8月26日，八路军[BaLuJun]放弃苦守了七天七夜的狮脑山。阳泉日军[RiJun]开始出击。

　　8月28日，八路军[BaLuJun]放弃了对娘子关的争夺。河北日军[RiJun]开始进入山西。

　　8月30日，日军[RiJun]开始实施“晋中作战”，来自晋南的6000多名日军[RiJun]以500人左右为一路，阻击从正太[ZhengTai]路返回太行山根据地的军民，一度威胁到转移至卷峪沟的中共北方局、八路军[BaLuJun]野战政治部和一二九师师部，局势开始紧张起来。

　　根据敌情变化，八路军[BaLuJun]总部于9月2日下令自次日起全线转移，各种战斗于9月10日全部结束。

　　其二，为了进一步扩大战[DaZhan]果，发动了第二阶段的战斗。

　　百团大战[DaZhan]前期的胜利，使彭德怀产生了开展第二阶段战斗的想法。他于8月31日向贺龙、关向应、聂荣臻、刘伯承、邓小平征求意见，并报毛泽东、朱德、王稼祥。询问是否可以彻底摧毁正太[ZhengTai]路和同蒲路部分路段，使晋西北、晋察冀、太行山三大根据地联成一片。

　　这一估计过于乐观，但扩大战[DaZhan]果是完全可能的。1940年9月16日，朱、彭、左联名下达了百团大战[DaZhan]第二阶段的作战命令。这一命令要求：一、继续破坏敌寇交通；二、克复深入我基本根据地内之某些据点。

　　9月20日夜，百团大战[DaZhan]第二阶段的战斗打响。

　　其三，反“扫荡”和扩大政治影响使百团大战[DaZhan]延长至1941年1月下旬才最后结束。

　　为了对百团大战[DaZhan]实施报复，日军[RiJun]于1940年9月底部署了一场“毁灭战”。编入战斗序列的部队多达5个师团、10个独立混成旅团和1个骑兵旅团，实际出动兵力约15万。

　　在这种背景下，百团大战[DaZhan]转入反“扫荡”阶段。

　　10月28日，日第三十六师团冈崎大队在一度窜入关家垴，这个地方距八路军[BaLuJun]总部所在地武乡砖壁村仅十多里山路。此时，陈赓所率的七十二、一十六、三十八、二十五共4个团正在八路军[BaLuJun]总部附近地区休整。冈崎大队一到关家垴，便被八路军[BaLuJun]包围起来了。

　　关家垴战斗于10月30日凌晨4时打响，时在前线的三八六旅参谋长周希汉说：“经两昼夜的激战，发动了十七八次猛烈攻击，多次进行白刃格斗，终于将敌占山头周围有工事的高地完全占领。冈崎大队六百余人几乎全部被歼灭，仅在关家垴的山上，敌人留下的尸体就有二百八十余具，还有尸灰三大堆。可见敌人败得多么惨重。”

　　八路军[BaLuJun]的伤亡情况也很严重，连同阻击部队在内，共伤亡六百余人，关家垴战斗因此而成为百团大战[DaZhan]受到批评最多的一次战斗。

　　不容忽视的是，日军[RiJun]更加承受不了一次战斗死亡数百人的损失，关家垴战斗结束后的第二天，也就是11月2日，华北方面军匆匆宣布结束全面“扫荡”，关家垴战斗因此而成为百团大战[DaZhan]主要战斗结束的标志。12月10日，八路军[BaLuJun]总部野战政治部发布了《百团大战[DaZhan]总结战绩》，事实上宣告了百团大战[DaZhan]的结束。由于战绩统计截止日期为12月5日，因此，史学界不少人以12月5日为百团大战[DaZhan]结束的标志。

　　此后，一方面，各根据地的反“扫荡”战斗仍在继续；另一方面，由于此时的国共关系特别紧张，毛泽东和中央军委也要求“百团大战[DaZhan]对外不要宣告结束”。于是，八路军[BaLuJun]各部一方面继续反“扫荡”，另一方面抓住机会继续打破袭战和伏击战，直至1941年1月24日晋西北根据地粉碎日军[RiJun]的反“扫荡”，百团大战[DaZhan]才最后结束。

　　谜团之五：百团大战[DaZhan]在历史上为什么引起了那么多的批评和非议

　　百团大战[DaZhan]在进行期间，获得了全国抗日战线的一致高度评价，“后方的同胞们为此感奋到流泪”（1940年9月19日《新华日报》社论援引重庆某晚报语），也获得了国际反法西斯战线的好评。但让人们感到十分困惑的是，这一伟大的爱国壮举，在历史上却饱蒙冤屈。

　　首先应当指出，像任何一场战役一样，百团大战[DaZhan]也存在着不少主观设想与客观实际不相符合的失误，存在各种各样的错误。对这些失误和错误，从总结经验教训的角度加以指出，是很有必要的。在百团大战[DaZhan]进行过程中，八路军[BaLuJun]总部和各作战部队就不断地做这种批评和自我批评，并且在实际战斗中不断地调整不恰当的计划与要求。

　　其次，由于日军[RiJun]的疯狂报复，百团大战[DaZhan]的确加剧了华北根据地和八路军[BaLuJun]的困难，这种困难的程度，今人很难想象。如1943年3月，彭德怀在左权县一个村庄召集一个地方干部会议，与会者饿得连坐都坐不稳，彭德怀只好请大家躺在炕上开会。在这种背景下，对百团大战[DaZhan]出现一些情绪化的批评意见，也可以理解。

　　最为根本的是，在中国共产党历史上，不时出现将某个观点绝对化的错误思想倾向。在这种错误思想倾向的影响下，抗日战争的正确方式似乎只有一种，就是那种“扑一下就跑”的游击战，百团大战[DaZhan]因而成为一个严重“错误”。再加上1959年以来对彭德怀的错误批判和“文革”期间对老帅、老将的错误批判，百团大战[DaZhan]这一抗日壮举更加被扭曲得不堪回首。

　　历史不可能永远被扭曲，今天的中国人又像百团大战[DaZhan]期间的中国人那样，对百团大战[DaZhan]及其领导者、指挥者、参战者和支持者充满敬意。百团大战[DaZhan]所产生的良好政治影响，无可替代，弥久愈珍。

　　（《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