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YongZheng]是一位十分复杂而矛盾的历史人物,他是勇于革新、勤于理政的杰出政治家,对康熙[KangXi]晚年的积弊进行改革[GaiGe]整顿,一扫颓风,使吏治澄清、统治稳定、国库充盈、人民负担减轻。但他毕竟是封建皇帝[HuangDi],有着重大过失和种种局限,他的继位[JiWei]为帝,也存在[CunZai]很大疑点。

雍正[YongZheng]的主要功绩有:

　　摊丁入地。这是一项重大的赋税改革[GaiGe]。中国自古就有人丁税,成年男子,不论贫富,均须缴纳人头税。雍正[YongZheng]实行改革[GaiGe],将人丁税摊入地亩,按地亩之多少,定纳税之数目。地多者多纳,地少者少纳,无地者不纳。是谓"摊丁入地",一举取消了人头税。这项措施有利于贫民而不利于地主,是我国财政赋税史上的一项重大改革[GaiGe]。耗羡归公。我国古代以银、铜为货币,征税时,银两在兑换、熔铸、保存、运解中有一定损耗,故征税时有一定附加费。此项附加费称"耗羡"或"火耗",一向由地方州县征收,作为地方办公及官吏们的额外收入。耗羡无法定征收额,州县随心所欲,从重征收,有的抽正税一两、耗羡达五六钱,人民负担甚重。雍正[YongZheng]实行"耗羡归公",将此项附加费变为法定税款、固定税额,由督抚统一管理,所得税款,除办公费用外,作为"养廉银",大幅度提高官吏们的俸入。这样,既减轻了人民负担,又保证了廉政的推行。故雍正[YongZheng]说:"自行此法以来,吏治稍得澄清,闾阎咸免扰累。"

　　创立军机处,推广奏折制度[ZhiDu]。明代权力集于内阁,故有权相产生。清雍正[YongZheng]把权力进一步集中在皇帝[HuangDi]手中,创立军机处,作为皇帝[HuangDi]的秘书班子,为皇帝[HuangDi]出主意、写文件,理政务,"军国大计,罔不总揽"。其特点是处理政事迅速而机密。军机大臣直接与各地、各部打交道,了解地方情形,传达皇帝[HuangDi]意旨。此机构存在[CunZai]200年,直至清末。与创立军机处伴随的是推广奏折制度[ZhiDu]。由于以前的官文书批转手续繁复,且经多人阅看,时间拖延且难于保密,而奏折则向皇帝[HuangDi]直接呈送,直达皇帝[HuangDi]本人。雍正[YongZheng]扩大了可向皇帝[HuangDi]上奏折的人数,不同身份的官吏可以及时反映情况,报告政务,使皇帝[HuangDi]洞察下情,以便制定政策;也使官员们相互监督,皇帝[HuangDi]得以了解他们的贤愚、勤惰、政绩、操守。

　　改土归流。我国西南及其他一些少数民族聚居的地区,实行土司制度[ZhiDu],其职务为世袭,仅名义上接受清朝的册封。土司们生杀予夺、骄恣专擅。这种制度[ZhiDu]妨碍了国家的统一和地区经济文化的发展。雍正[YongZheng]即位后,废除了云南、贵州、广西、四川、湖南各地的许多土司,改成和全国一致的州县制度[ZhiDu]。"改土归流"是一场严重的斗争,许多土司武装反抗,雍正[YongZheng]坚决派兵平定。在平叛战争中虽然也累及无辜,给少数民族造成伤害,但从长远来说,"改土归流"是进步的措施,打击和限制了土司的割据和特权,对民族地区的经济文化发展有利。

　　此外,雍正[YongZheng]还有许多值得称道的政绩,如惩治贪污、解放贱民、平定罗卜藏丹津、始派驻藏大臣等,为中国的统一与发展作出了贡献。

　　但是,雍正[YongZheng]也有严重的过失和局限。他在位期间虽没有出现大规模农民起义,但零散的反抗经常发生,雍正[YongZheng]的镇压措施十分严厉。不论具体情节,抗官者即以反叛论处,斩杀不赦。甚至拒捕时,有人"共在一处,虽非下手之人,在旁目观,即系同恶共济",均斩立决。对民间秘密结社,嘱咐官吏们"时时察访,弋获首恶,拔树寻根,永断瓜葛"。苏州手工业工人要求增加工资,罢工叫歇,雍正[YongZheng]严加惩处,立碑永禁叫歇。雍正[YongZheng]时文字狱日益频繁,汪景祺因"谄附"年羹尧而立斩枭首,查嗣庭因趋奉隆科多而戮尸示众,陆生楠因议论时政而被军前正法。最为轰动的是吕留良案,吕是清初具有民族思想的学者,已去世40年,后有曾静、张熙读吕氏之书,受其影响,竟去策反岳钟琪,要他反清复明,酿成大案。吕留良被开棺戮尸,其儿子、学生处死刑。雍正[YongZheng]朝文网甚密,株连人众,处刑严酷。知识分子动辄得咎,形成闭眼不敢看现实,缄口不敢谈政治的沉闷风气。

　　雍正[YongZheng]遵奉重农业、轻工商的信条。他说"农为天下之本务,而工贾皆其末也。市肆之中多一工作之人,即田亩之中少一耕稼之人。群趋为工,则物之制造者必多,物多则售卖不易,必至壅滞而价贱,是逐末之人多,不但有害于农,而并有害于工也"。根据这一理论制定的政策必然不利于工商业的发展。他又认为:开矿"断不可行"。因为开矿将引诱人们离开农本,追求末业,而且矿工聚集一地,易于闹事。

　　雍正[YongZheng]在对外交往中亦固步自封。当时外国商人来华贸易,日益增多,但雍正[YongZheng]却不许中国商人出洋贸易,设置种种障碍,声言"海禁宁严毋宽,余无善策"。后来,在沿海各省的再三要求下,虽稍稍放宽海禁,但仍加以种种限制。尤其对久住外国的华侨商贩和劳工,"逾期不归,甘心流移外方,无可悯惜,不许其复回内地"。当时,西方先进国家正在鼓励海外贸易,而中国即使是杰出的君主也缺乏世界眼光,限制对外交往,故而成为国际潮流中的落伍者。

　　雍正[YongZheng]还好大喜功,急于求成。正因如此,故河南垦荒,四川清丈,陕西挖井,直隶营田,本意为利民,却劳而无功,反成民间之累。他的性情偏急,喜怒无常,手段残酷,造成了许多冤假错案。他死后,乾隆继位[JiWei],一反雍正[YongZheng]苛严之治,实行"宽严相济"的方针,昭雪死者,释放囚犯,缓和了矛盾。故后人评:"纯皇帝[HuangDi](乾隆)即位,承宪皇帝[HuangDi](雍正[YongZheng])严肃之治,皆以宽大为政,万民欢悦,颂声如雷。"

　　谈起雍正[YongZheng],就会想到他的继位[JiWei]问题,学术界历来有两种意见,一种认为他受康熙[KangXi]遗诏继位[JiWei],是合法继承;一种认为康熙[KangXi]并未传位与他,雍正[YongZheng]是矫诏夺位。由于雍正[YongZheng]即位,篡改了历史,销毁了档案,现在已找不到他矫诏夺位的确凿证据。斧声烛影,已是千古的疑案,但从各种迹象推断,他的继位[JiWei]确实存在[CunZai]很多疑点。

　　康熙[KangXi]晚年,太子废立,诸子争位,闹得乌烟瘴气,储位虚悬,人心不定。当时因准噶尔入侵西藏,康熙[KangXi]命皇十四子允为抚远大将军,统兵援藏,给以大权,用正黄旗,称大将军王,礼仪隆重,规格极高,康熙[KangXi]当是意有所钟。康熙[KangXi]称赞允的才能"大将军是我皇子,确系良将,带领大军,深知有带兵才能"。很多人心目中也以允为接班人,如皇九子允说允"聪明绝世","才德双全,我弟兄内皆不如";"十四爷现今出兵,皇上看的也很重,将来这皇太子一定是他"。可是,康熙[KangXi]在畅春园猝然去世,雍正[YongZheng]与时任步军统领,掌管京师兵权的隆科多勾结密谋,夺取了帝位,而允远在青海,鞭长莫及,故而帝梦成空。雍正[YongZheng]后来所讲康熙[KangXi]弥留前遗命传位雍正[YongZheng]的情形,仔细推敲,矛盾甚多。如说隆科多为惟一顾命之大臣,而其他谕旨中却说,康熙[KangXi]死时隆科多不在御前,又说康熙[KangXi]传诏时皇十七子允礼在寝宫外侍候,而其他史料证明,允礼时在皇宫内值班,并不在畅春园寝宫外,如此等等。因此,是否存在[CunZai]这一临终传位的现场,实属疑问。

　　由于雍正[YongZheng]夺位篡立,激起了皇族内部的集体抗争,除皇十三子允祥以外,雍正[YongZheng]的其他兄弟大多反对雍正[YongZheng]继位[JiWei]。允是争夺皇位的对手,被从前线调回,永远禁锢。皇八子允祀、皇九子允是雍正[YongZheng]的死对头,雍正[YongZheng]痛恨入骨,将二人迫害致死。皇十子允和皇三子允祉、允祉的儿子弘晟均被永远囚禁,皇十二子允被降爵贬秩,连雍正[YongZheng]的亲生儿子弘时也不满其父的作为,竟站在八叔允祀一边,被雍正[YongZheng]处罚致死。据朝鲜的记载,雍正[YongZheng]上台,被杀的宗室、官员达数百人。连康熙[KangXi]身边一位照料皇帝[HuangDi]起居的内务府官员赵昌,在康熙[KangXi]死后也立即被杀,引起举朝震惊,这大概是赵昌太了解康熙[KangXi]去世和传位的真相,因而得祸。康熙[KangXi]生前长住畅春园,死后葬在东陵,而雍正[YongZheng]长住圆明园,别建西陵,似乎要远远躲开父亲。须知雍正[YongZheng]的迷信思想很浓厚,如果做了对不起父亲的事,就会有这类悖于常理的举止。雍正[YongZheng]后来似乎也愧恧不安,乾隆说:允祀、允"觊觎窥窃,诚所不免,及皇考绍登大宝,怨尤诽谤,亦情事所有,将未有显然悖逆之迹。皇考晚年屡向朕谕及,愀然不乐,意颇悔之"。这是不是雍正[YongZheng]受到了良心谴责的内心表露呢

　　雍正[YongZheng]的继位[JiWei]存在[CunZai]很多疑点,可能出于矫诏篡立。这样说并不是要抹煞他的历史功绩,应该说封建统治者骨肉相残是经常发生的。封建社会中,即使一个英明的君主也往往要用阴谋手段和残酷斗争来夺取和巩固统治,汉武帝、唐太宗、武则天、努尔哈赤都有屠兄弟、杀儿子、逼父亲的行为,雍正[YongZheng]并不是个例外。他作为一个最高统治者,勤于政务,洞察世情,以雷厉风行的姿态进行整顿改革[GaiGe]。雍正[YongZheng]统治十三年是清朝统治的重要时期,承上启下,为以后乾隆时期的繁荣盛世打下了基础。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清史所】

(1999年3月13日《人民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