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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践祚的内情--国家年鉴
史家考据的风格总会与小说家言大有分别。由小说家言改编的《雍正[YongZheng]王朝》可以爆火荧屏,历史学家态度则是严谨的。
康熙[KangXi]共有35个儿子,长大成人有20个。初立皇二子胤礽为皇太子[HuangTaiZi],胤礽聪明俊秀,能文能武,康熙[KangXi]对他十分宠爱。不料长期的皇储地位,在胤礽周围集结起一批依附和拥戴他的势力,形成了第二个权力中心,胤礽的行为也越来越专横放纵,使他和康熙[KangXi]之间产生了矛盾,父子之间的矛盾日益尖锐,至康熙[KangXi]四十七年(1708)而公开爆发。康熙[KangXi]指责胤礽“肆恶虐众,暴戾淫乱,专擅威权,纠聚党羽,窥伺朕躬起居动作”,“更可异者,伊每夜逼进布城(康熙[KangXi]所居的大帐)裂缝,向内窃视。令朕未卜今日被鸩,明日遇害,昼夜戒慎不宁。如此之人,岂可付以祖宗宏业”。权力的争夺已使父子关系恶化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康熙[KangXi]废掉皇太子[HuangTaiZi],将胤礽圈禁起来。
这一事件激发了康熙[KangXi]诸子之间抢夺储位的斗争,他们争先恐后,肆无忌惮地进行活动。皇长子胤礻是因系庶出,未立为太子,见胤礽废黜,认为自己的机会已到,怂恿康熙[KangXi]杀掉胤礽,又发现胤礻是曾请喇嘛用巫术镇魇胤礽,康熙[KangXi]怀疑这是胤礽精神失常的原因,斥胤礻是为“乱臣贼子”,也被圈禁。皇八子胤才具优长,深孚众望,而野心亦大。他拉拢兄弟和朝臣们拥戴自己,当康熙[KangXi]向大家征求意见时,大家一致推荐胤继立。康熙[KangXi]发现胤在背后邀结人心,大骂胤“柔奸性成,妄蓄大志”,“朕与胤父子之恩绝矣。胤因不得立为皇太子[HuangTaiZi],恨朕切骨,伊之党羽,亦皆如此”。胤亦遭圈禁。同时因参与抢夺而被圈禁的还有皇三子胤祉、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康熙[KangXi]经历这场家庭变故,内心十分痛苦,精神大受刺激,导致措置反复,政策失当。五个月以后,出人意料地释放胤礽,复立为皇太子[HuangTaiZi]。在康熙[KangXi]以为,胤礽的不规行为,出于一时病态,企图与胤礽和解。事实证明,父子关系已被权力深深腐蚀,裂痕已难弥合,胤礽复位后,很快又纠集旧势力,对康熙[KangXi]形成威胁。康熙[KangXi]五十一年(1712),不得不再废皇太子[HuangTaiZi]。据供职宫廷的意大利传教士马国贤目击康熙[KangXi]这次废黜太子,训诫皇子[HuangZi]的场面:“当我们到达畅春园,我们惊恐地看到花园里,有八到十个官员和两个太监跪在那里,光着头,双手背绑着。不远处,皇子[HuangZi]们一排站立,也光着头,双手绑在胸前。不久,皇帝[HuangDi]乘坐肩舆从房间里出来,到皇子[HuangZi]们面前,爆发出虎吼一样的忿怒。责骂皇太子[HuangTaiZi],把他关在宫内,公开宣布废掉这个不幸的皇子[HuangZi]。”
围绕立储的长期纷争,闹得年老体弱的康熙[KangXi]愤懑抑郁,心力交瘁。此后,直到康熙[KangXi]去世为止,没有再立皇太子[HuangTaiZi],而且这一问题成了康熙[KangXi]心中的隐痛,不许人们议及。老皇帝[HuangDi]心目中属意哪个儿子,大家不免会有种种猜测。看来,最有希望成为皇位继承人的似乎轮到了皇十四子胤,胤原名胤祯,和皇四子胤禛(即雍正[YongZheng])是一母所生,但却和胤交好。康熙[KangXi]称赞他“确系良将”、“有带兵才能,故令掌生杀重任”。胤说他“聪明绝顶”。“才德双全,我弟兄内皆不如”。康熙[KangXi]五十七年(1718),由于准噶尔进兵侵扰西藏,31岁的胤被任命为抚远大将军,主持西部军务。这是一项重大的任命,涉及西藏、青海和西北地区的安危和清朝统治的稳定。大将军的权力很大,礼仪规格很高,可用正黄纛,亲王体制,称大将军,从前,康熙[KangXi]的哥哥裕亲王福全也得过“抚远大将军”的称号。这一任命至少给许多人造成了康熙[KangXi]意有所属的印象。故胤出师时,胤说:“十四爷现今出兵,皇上[HuangShang]看的也很重,将来这皇太子[HuangTaiZi]一定是他。”
事态的发展出于人们的意料,康熙[KangXi]六十一年(1722)十一月十三日戌刻康熙[KangXi]病逝于北京西郊畅春园。据官方记载,十三日凌晨病危,召见皇三子诚亲王胤祉、皇五子淳郡王胤、皇八子多罗贝勒胤、皇九子固山贝子胤、皇十子敦郡王胤、皇十二子固山贝子胤、皇十三子胤祥以及步军统领、理藩院尚书隆科多至御榻前,传遗诏曰:
“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HuangDi]位”。
下达传位诏书,据说胤禛本人不在场,他因代行祭天大典,住在天坛,闻召急奔畅春园,于午前到达,三次晋见乃父,康熙[KangXi]还能说话,“告以病势日增之故”,却一字未提及传位胤禛的事。八个接受遗诏的人也没有透露消息或作出暗示。胤禛后来说:“朕向者不特无意于大位,心实苦之。前岁十一月十三日皇考始下旨意,朕竟不知。朕若知之,自别有道理。皇考宾天之后,方宣旨于朕。”这样头等重大的事情,康熙[KangXi]和皇子[HuangZi]、大臣们竟集体向胤禛保密,于理不通。而且隆科多是参与此事的唯一非皇室的大臣,雍正[YongZheng]之立,他显然有大功。后来隆科多得罪,雍正[YongZheng]五年的上谕中却说“圣祖仁皇帝[HuangDi]升遐之日,隆科多并未在御前,亦未派出近御之人,乃诡称伊身带匕首,以防不测”。前后矛盾,显有伪造痕迹,所谓八人传遗诏之说,令人怀疑。
据当时传言,胤禛继位的情节,曲折离奇,与官方记载,大相迳庭。“圣祖皇帝[HuangDi]原传十四阿哥胤天下,皇上[HuangShang]将‘十’字改为‘于’ 字。又云圣祖皇帝[HuangDi]在畅春园病重,皇上[HuangShang]就进一碗人参汤,不知何故,圣祖皇帝[HuangDi]就崩了驾,皇上[HuangShang]就登了位。随将胤调回囚系,太后要见胤,皇上[HuangShang]大怒,太后于铁柱上撞死。皇上[HuangShang]又把和妃及他妃嫔都留于宫中”。照这种说法,胤禛集中了鸩父、弑母、囚弟以及篡位、等一切罪行。我们要考虑这些流言出自政敌之口,他们在彻底失败之后,也会把一切脏水泼到政敌身上,发泄私恨,他们的话同样不可相信。斧声烛影是千古难决的疑案,今天要判断雍正[YongZheng]是合法继承,还是矫诏篡立,都难以提出充分确凿的证据。
一个合理的推断是:康熙[KangXi]的意旨传位胤,可能未及公开宣布就突然死去。当时皇舅隆科多是步军统领(俗称九门提督),手握重兵,负责北京的警卫任务,并一直随侍康熙[KangXi]左右。老皇帝[HuangDi]得病,他的地位足以左右大局。隆科多为佟国维之子,本属胤集团,后来却倒向胤禛,他们乘局势混乱之际,借老皇帝[HuangDi]的命令,宣布胤禛继位,造成既成事实,且临以兵威,使诸皇子[HuangZi]措手不及,不能反抗。胤禛即位一个多月后,给另一亲信年羹尧的批文中说:“舅舅隆科多,此人朕与尔先前不但不深知他,真正大错了。此人真圣祖皇帝[HuangDi]忠臣,朕之功臣,国家良臣,真正当代第一超群拔类之稀有大臣也。”隆科多究竟有什么大功,刚刚即位的雍正[YongZheng]对他发出如此溢美的赞誉,合理的解释是他在皇位继承问题上帮了胤禛大忙,故胤禛对他感激涕零,形之笔墨。再看皇子[HuangZi]们的表现,雍正[YongZheng]说:“圣祖仁皇帝[HuangDi]宾天时,阿其那(胤)并不哀戚,乃于院外倚柱,独立凝思,派办事务,全然不理,亦不回答,其怨忿可知。”又说“皇考升遐之日,朕在哀痛之时,塞思黑(胤)突至朕前,箕踞对坐,傲慢无礼,其意大不可测。若非朕镇定隐忍,必至激成事端”。据隆科多说:康熙[KangXi]死后,他进城,在西直门大街遇见皇十七子胤礼,“告以皇上[HuangShang]绍登大位之言。果亲王(即胤礼)神色乖张,有类疯狂,闻其奔回邸,并未在宫迎驾伺候”。看来,雍正[YongZheng]即位,对诸皇子[HuangZi]均感突然,有的凝思,有的质问,有的逃跑。但胤禛和隆科多已设好圈套,诸皇子[HuangZi]进入彀中,已无可奈何,其怨恨激忿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