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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征[ChangZheng]叙述的转变
1957年,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三十周年纪念,大型系列革命[GeMing]回忆录《星火燎原》开始出版,许多参加过长征[ChangZheng]的老将军纷纷发表了自己的长征[ChangZheng]回忆,写作者包括原一、四、二方面军和红二十五军等各个方面的老同志,基本格调是多侧面反映长征[ChangZheng]的历程,突出红军[HongJun]将士的革命[GeMing]大无畏精神和战胜一切敌人的革命[GeMing]英雄主义的气概。
从50年代后期到70年代,对长征[ChangZheng]的叙述逐渐从宣传红军[HongJun]的革命[GeMing]英雄主义和艰苦卓绝的精神,向总结长征[ChangZheng]的历史经验,颂扬领袖的丰功伟绩和党内两条路线斗争的方向转移。1959年,刘伯承元帅发表《回顾长征[ChangZheng]》一文,成为建国后领导同志撰写的第一篇有关长征[ChangZheng]回忆的重量级文章。到了60年代初,特别是在1963年之后,对长征[ChangZheng]的叙述在继续过去的主题的同时,更加突出长征[ChangZheng]途中召开的遵义会议,强调毛领导长征[ChangZheng]的丰功伟绩和党内错误路线对革命[GeMing]造成的巨大损失,代表性作品有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和萧华作词的《长征[ChangZheng]组歌》。
在文革十年,长征[ChangZheng]叙述完全被纳入到“两条路线斗争”的框架,并演变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成为鼓吹个人崇拜的工具和迫害老革命[GeMing]家的棍子,在文革的高潮中,竟出现了伪造历史的毛和林彪并列在遵义会议的油画。
文革后“拨乱反正”,对长征[ChangZheng]的叙述发生了重大的影响,1979年12月,斯诺的《西行漫记》在建国后第一次在国内公开出版。1986年,得到中央领导同志支持,美国记者索尔兹伯里的《长征[ChangZheng]:闻所未闻的故事》一书也正式出版,广为发行。这两个美国人一前一后写的这两本有关长征[ChangZheng]的名著,提供了红军[HongJun]长征[ChangZheng]史的丰富细节和场景感。
以1981年12月问世的《彭德怀自述》,1984-1987年出版的徐向前元帅的回忆录《历史的回顾》为代表,一大批老同志出版了他们的个人回忆录,较为全面、真实地反映了长征[ChangZheng]的真貌,把过去受一定历史条件的限制而被遮蔽的历史真相揭示了出来,而有关张闻天等老革命[GeMing]家的历史文献的出版及相关研究,又丰富了有关长征[ChangZheng]历史的叙述。
例如:过去说中央红军[HongJun]“仓促转移”是不完全确切的。1934年4月28日,中央苏区的门户广昌失陷后,转移已成唯一出路,6月25日,共产国际来电同意转移,随即成立了博古、李德、周恩来组成的“三人团”,着手物资准备,猛烈扩红和加紧训练干部[GanBu],1934年9月29日,张闻天发表《一切为了保卫苏维埃》的文章,已就战略转移一事,向中央苏区的干部[GanBu]吹风。10月中旬,中央红军[HongJun]从南线出发,因周恩来,朱德、潘汉年、何长工等和广东军阀陈济棠谈判成功,彼此商定“互相借道”,对方让出一条四十华里的通道,即第一道封锁线,还有意留下一批弹药和军衣给红军[HongJun],对这个当时的最高机密,广大指战员并不知晓、(在过第一道封锁线时,粤军有部分前沿阵地还没有接到“放路”的命令,曾和红军[HongJun]发生过激战)。中央红军[HongJun]突破一、二、三道封锁线都没有打大仗,从而保存了实力,只是到了1934年11月28日——-12月1日,红军[HongJun]强渡湘江才遭到重大伤亡,长征[ChangZheng]出发时的8万6千人只剩下3万余人,还有许多新兵和挑夫逃跑,但是主力部队全都过江了。
又如,过去因受张国焘错误的牵联,对四方面军长征[ChangZheng]中的战绩很少提及,80年代后,出版了许多有关四方面军的史料,肯定了四方面军和西路军同志对革命[GeMing]的巨大贡献。在1938年春被秘密处决于迪化的原四方面军高级干部[GanBu]李特,黄超,在90年代也得到了平反。
40年代后,在长征[ChangZheng]的叙述中,正面代表只有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等,遵义会议后的党的总负责人张闻天则完全不见踪影;在文革初期,正确路线由毛和林彪为代表;“九一三事件”后,只剩下毛一人;文革后恢复了历史原貌,在毛之外,又补上了周恩来,朱德、张闻天等。对错误路线的代表:博古,李德,张国焘等,在90年代后期也对予了非脸谱化的描绘,肯定了博古等对革命[GeMing]的忠诚。
长征[ChangZheng]成为重大的精神资产
革命[GeMing]理想主义和党和军队的高度统一,保证了长征[ChangZheng]的胜利,1935年9月12日,毛在俄界会议上说:只要保持数百干部[GanBu],几千战士,这就是很大的胜利。到达哈达铺,红三军团只剩两千多人,彭德怀在对原三军团干部[GanBu]战士讲话时留下了眼泪,此时由红一方面军一、三军团整编的陕甘支队只有14000人,而到达吴起镇时只剩下7200人。陕甘支队到长征[ChangZheng]后期,没打什么大仗,逃兵较多,因为前三个月在川西北的藏区的生存条件极为恶劣,“见不到人”,“没有土豪打”,一路扩红进来的新兵,实在吃不了那份苦,到达汉区后,不少人不辞而别,有的人转回老家,还有一些人就留下给老百姓做了上门女婿,而从江西走过来的红军[HongJun]几乎没有当逃兵的,一路长征[ChangZheng]过来,更没有听说过哗变的事的发生。
长征[ChangZheng]从此成了“合法性”主要来源之一,成为重大精神资产,长征[ChangZheng]结束后,毛发话,凡不是党员者,一律入党。抗战爆发后,老红军[HongJun]成为革命[GeMing]的种子,是党和军队的精华,在他们的带动下,革命[GeMing]力量大发展。长征[ChangZheng]干部[GanBu]也是最受重用的,是建国后党政军领导干部[GanBu]的主要来源,受到党和国家的特别爱护,参加过长征[ChangZheng]被打成右派的,只有冯雪峰等极个别文职干部[GanBu]。建国后党和政府在生活待遇方面对长征[ChangZheng]干部[GanBu]也有较多的照顾,都得到群众的充分理解。文革期间,许多群众对王洪文不满,就是因为他没吃过苦,是坐“直升机”上去的。1969年4月,毛在中共九大上还说:张闻天、博古、王稼祥是吃过苦的,和当时在国外的王明是不一样的。
参加过长征[ChangZheng],以后脱离中共,投降国民党的只有张国焘等少数几个人,原四方面军第九军军长、红军[HongJun]大学政委何畏,出身贫苦,因对批判张国焘不满,脱离了革命[GeMing]队伍,投奔张国焘,以后又离开张氏,通过自学成为金陵大学农经系讲师,1949年解放军渡江前夕,何畏夫妇在镇江长江边投水而亡。原一方面军干部[GanBu]郭潜,又名郭华伦、陈然,抗战期间曾担任中共南方工委重要的领导职务,1942年被捕叛变,成为国民党特工,1949年跟随国民党逃往台湾,后为台湾国民党军情局副局长。原红一方面军干部[GanBu]蔡孝乾,1949-1950年任中共台湾工委书记,被国民党逮捕后叛变,也成为台湾军情局高级特务。蔡孝乾于1970年12月在台湾还出版了一本有关他在中央苏区和长征[ChangZheng]经历的回忆录,剔除这本书中的国民党的“套话”,对红军[HongJun]长征[ChangZheng]的叙述还是较为客观的,许多资料也是取自于《红军[HongJun]长征[ChangZheng]记》。
还有一些人,他们不是共产党和红军[HongJun],因特殊情况,和长征[ChangZheng]中的红军[HongJun]结下一段关系。在长征[ChangZheng]中曾被红六军团在贵州抓获的瑞士传教士薄复礼,跟随红军[HongJun]长征[ChangZheng]队伍中走了18个月,以后被释放回到他的出身地英国,他在回忆录中写道:中国红军[HongJun]那种令人惊异的热情,对新世界的追求和希望,对自己信仰的执着是前所未闻的。他们的热情是真诚的,令人惊奇的。他们相信自己所从事的革命[GeMing]是世界革命[GeMing]的一部分,他们正年青,为了他们的事业正英勇奋斗,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和革命[GeMing]的激情。萧克将军在给其回忆录的中文本写的序中说:“薄复礼先生是被我们关押过的,但他不念旧恶,这种胸怀和态度令人敬佩,这种人也值得交往”。薄复礼的对长征[ChangZheng]的记载,也从另一个角度丰富了有关长征[ChangZheng]的叙述。
最后,《红军[HongJun]长征[ChangZheng]记》在今年以《亲历长征[ChangZheng]——来自红军[HongJun]长征[ChangZheng]者的原始记录》的书名,已由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1954年删去的何涤宙《遵义日记》等5篇已全部补上,从这本珍贵的历史记录中,人们可以看到当年一群怀抱着理想和热情的青年人,在一场史无前例的征程中,所经历的既有希望和欢乐,也有悲伤和痛苦的战斗生活,在经过七十年后,我们终于可以回到原点,从那儿去体会一个真实和感人的长征[ChangZheng]。(本文摘自《革命[GeMing]年代》,高华著,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