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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省精神--中国年鉴网
锦绣2011年2月刊封面
当我们再次老实回顾历史—正如我们试图看到更远的未来,我们发现:辛亥前后的武汉[WuHan]—它本地杰出的学堂和社团革命者,它杰出的由勇敢的知识分子和诚实的农民组成的湖北新军,剔除了城市[ChengShi]痞子,其自由思想也长期得到张之洞的宽容,以及武汉[WuHan]当时的近代化的工业、商业、外贸基础,都使近代化的变革呼之欲出。
当孙中山等众多领导不在场,这些基层知识分子和觉悟的近郊农民自行迈出了开启现代国家的第一步。武汉[WuHan]也曾有过真正的独立而先锋的城市[ChengShi]精神。
与沿海城市[ChengShi]永恒的开放条件相比,内陆城市[ChengShi]的开放在短期内更依赖政策倾斜和交通投入的不断追加,几乎是不进则退地在沙上建城—当交通出现障碍,当口岸衰落,“中心文化”往往迅速萎缩为“内陆文化”。
但与沿海的外贸体系相对照,中国内陆经济终究取决于内需,中国国内制造转移也正继续使工业分布向内陆均质化,只要这一自我深度开放的进程不会停止,则武汉[WuHan]的中部优势终将重显。
一、清流
在《人物汇报》(《长江日报》下属的原《文化报》)临时办公室里,我和李皖的交谈这样开场—“说吧,你究竟是怎样的人,作为一个[YiGe]复旦大学毕业的徐州人,能生活在这里二十多年,最终变成一个[YiGe]武汉[WuHan]人。”
回答的第一个[YiGe]词是“虚无[XuWu]”—“我其实是一个[YiGe]虚无[XuWu]的人。”—我点头。
第二个词是“怀疑”—“其实我怀疑一切。”—我点头。
“我最初很反感武汉[WuHan]的庸俗,市民气,那种不信仰一切价值的虚无[XuWu]。我是一个[YiGe]外地年轻人,当时我是还带着点价值观[JiaZhiGuan]而来的。我读书的城市[ChengShi]上海,至少也是一个[YiGe]有价值观[JiaZhiGuan]的城市[ChengShi]。”
我点头—那时他如此不情愿地来武汉[WuHan],后来我也正是模糊地意识到同样的原因,要离开武汉[WuHan],而当我离开武汉[WuHan]的时候,他已适应了武汉[WuHan]。
他最终接受了这里,并声称开始喜欢上了这里的“虚无[XuWu]”。
他说:“这种虚无[XuWu]使武汉[WuHan]人天生就有一种对现实‘祛魅’的能力。”—我点头,这也是我这几年在念叨的词,我的心哆嗦了一下:难道我一向认为是自己天生的怀疑能力,却也真是来自于武汉[WuHan]人的共性。
他继续说:“这种性格也使一切价值观[JiaZhiGuan]到了武汉[WuHan],都要归零,放到这块砧板上来重新被确凿地评估其真实的价值。”武汉[WuHan]人有句话:“不信邪。”武汉[WuHan]人天生似乎就具有完美的常识,可以没有知识准备,就能评判一个[YiGe]未见过的事物。
在复旦读本科时他就完成了自己的焦虑和愤怒,承认人生是虚无[XuWu]的,正是在“虚无[XuWu]”这一点上,李皖透过武汉[WuHan]人表面的庸俗,找到了共鸣,生活了下来。他极为朴素的评论文字也似乎不再适合上海,倒确实更像一个[YiGe]武汉[WuHan]人那样不设任何观念—“实际上我只分析艺术中可理解的部分……”
当年也正是这样一个[YiGe]地方—武汉[WuHan]—一个[YiGe]有着独立判断的商业社会[SheHui]、市民社会[SheHui],祛了清王朝的魅,并以一种码头精神,接受了看得见摸得着的近代商业文明,但这种精神发展下去,究竟能达到一个[YiGe]怎样的精神高度?
李皖讲了个故事,又回到了他最初来武汉[WuHan]的日子:
有一次,这文质彬彬的复旦高材生乘公交车去报社上班,在公交上抢到一个[YiGe]好座(他说这是一种武汉[WuHan]人挤公共汽车时必然的“从众”运动),一个[YiGe]武汉[WuHan]老头在他后脚只抢到他旁边的次好的座,结果老头就开始数落起年轻人不让老人,那时公交旅行是漫长的,老头就这样数落了40分钟,仍没有到站,他已“骂出如许脏话”,李皖一直温和地保持沉默,旁边的人—甚至包括站着的人,都开始看不下去,说这个老头子太过分了。等老头下车,旁边的人问李皖是什么人,他说是复旦大学的学生,旁边说“难怪这么有涵养”,交口称赞起来。
正是这件事让李皖对武汉[WuHan]开始有了好感,这种自发的商业市民社会[SheHui],自有其自然向善的舆论。正如一个[YiGe]毫无价值观[JiaZhiGuan]的社会[SheHui],会立刻产生基于最基本的人性契约的道德。这听起来也很像一种原始部落中的善。
他说:“我最初以为任何道德都是建立在利益基础上的。但后来我发现,武汉[WuHan]人的道德就是那种人性本善的善。”
但一个[YiGe]自然向善的市民社会[SheHui],要成为一个[YiGe]公民社会[SheHui],也许还是要有价值观[JiaZhiGuan]的提升—他并不否认这一点。
除了这则故事蕴涵的道德律,武汉[WuHan]似乎不再有更明显的社会[SheHui]舆论,和其他外省城市[ChengShi]一样,新闻无法展开有深度的讨论,也没有什么公共平台来讨论。
电视上与整容医院形成产业链的选秀节目,是各年龄的人在追求外表美(这种更容易理解的东西),武汉[WuHan]超女王贝整容而死的新闻,说明的不知是整容医院的无德,还是她为了这点微末的价值死得实在太不值得。
“……于是知识分子也没有平台可以表达,而只是分头在角落里自己搞自己的。”但这其实又正好符合中国知识分子本性里对消极自由的追求的一面—渐渐那些最初不适应这个无头的商业社会[SheHui]的愤青们,在此找到了熟人社会[SheHui]的宽容,找到了安宁的生活—“我们单位的大作家,电力局的大诗人,我们学校的海涅……”
一旦成为熟人社会[SheHui],一旦在外表有了基本认同,武汉[WuHan]人确实会更加接纳一个[YiGe]有知识的人,这也是这个市民社会[SheHui]向善的本能的一部分,这也是中国老百姓基础价值观[JiaZhiGuan]里的重要组成部分—才子。
我也问李皖,“你还有精英意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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