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需要一个更加弹性的汇率制度，或者叫更加浮动的汇率，增加汇率的浮动性，适度减少央行干预的力度和程度，让汇率的变动更好地反映供求关系的变化”

　　本刊记者/吴凡

　　第一季度业绩考核结果出来的时候，供职于人保财险天津分公司的白晓轩对着墙上的表格摇了摇头。他所在的国际业务营业部没能完成任务指标，原因很简单：国际部签订的保险合约大多以美元计算，人民币[RenMinBi]对美元升值[ShengZhi]了。

　　“按照签约时候的汇率原本是可以完成任务的，” 白晓轩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没想到人民币[RenMinBi]升值[ShengZhi]的这么快，当时又没有采取套期保值的相关操作，才造成了季末的这种情况。”

　　受到人民币[RenMinBi]汇率改革影响的，远远不止白晓轩所在的保险国际业务行业。随着人民币[RenMinBi]升值[ShengZhi]的加速，整个经济领域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人民币[RenMinBi]汇率改革的进程上来。

　　升值[ShengZhi]的烦恼

　　2011年5月7日，参加完第109届广交会的董海腾回到天津。他的工厂位于天津西青开发区，主要生产电子元件，这次广交会，他带回了价值200万元美元的订单。但是，提起这些，他的脸上却见不到太多笑容。

　　他也遇到了人民币[RenMinBi]升值[ShengZhi]所带来的问题：企业利润下降。

　　“像我们这种劳动密集型行业，纯利润不到5%，今年前4个月人民币[RenMinBi]就升值[ShengZhi]了2%，而且照目前的趋势，全年升值[ShengZhi]幅度很可能超过我的纯利润率，生意太难做了。”董海腾颇无奈地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商务部财务司副司长刘景嵩在这届广交会上的表示，2010年中国企业的出口平均利润水平仅仅为1.47%，远远低于工业企业的平均利润水平。而2011年4月以来，人民币[RenMinBi]兑美元中间价汇率已经连续突破6.55、6.54、6.53、6.52、6.51、6.50等6个关口。

　　人民币[RenMinBi]升值[ShengZhi]对出口企业的冲击显而易见。以董海腾的这笔200万美元的订单为例，除去20%的订金，还有80%，即160万美元将暴露于汇兑风险之下。假设在3个月后交货收款时，人民币[RenMinBi]对美元汇率上升1%，企业就将面临1.6万美元的损失。

　　为了尽可能规避收汇风险，签订中短期订单成为企业的主要选择。董海腾在广交会上签订的就全是3个月的短期订单。“长订单绝对不敢签，照人民币[RenMinBi]这个升值[ShengZhi]速度，签长单我做得越多，赔得越多。” 而根据广交会官方发布的数据显示，短期订单占到了本届广交会全部成交量的89%。

　　尽管企业采取了远期结汇、缩短报价有效期等方式降低汇率波动风险，但人民币[RenMinBi]的持续升值[ShengZhi]，仍进一步压缩着企业的利润空间。

　　人民币[RenMinBi]升值[ShengZhi]体现在宏观经济上的直接结果就是，第一季度中国的贸易逆差为10.2亿美元，这也是最近七年来中国首次出现季度贸易逆差。

　　不仅出口，外汇资产也可能因为人民币[RenMinBi]升值[ShengZhi]速度加快而受到影响。发改委经济研究所财政金融室主任张岸元近日撰文表示，由于人民币[RenMinBi]兑美元升值[ShengZhi]，中国2003年以来外汇储备损失达到2711亿美元。

　　对于这一说法，国家外汇管理局有关负责人则表示，人民币[RenMinBi]升值[ShengZhi]不会直接导致外汇储备损失。外汇储备以美元作为记账货币，人民币[RenMinBi]对美元汇率变动导致的外汇储备折算成人民币[RenMinBi]的账面价值变动并非实际损益，也不直接影响外汇储备的对外实际购买力。只有在将外汇储备调回并兑换回人民币[RenMinBi]的情况下，才会发生汇兑方面的实际变化。目前我国外汇储备没有大规模调回并结汇的需要。

　　走在升值[ShengZhi]的道路上

　　尽管被认为会造成这样或那样的困境，但人民币[RenMinBi]升值[ShengZhi]的步伐却并没有停止，而是越来越快。

　　根据中国人民银行授权中国外汇交易中心公布的数据，2010年12月31日人民币[RenMinBi]对美元中间价为6.6227元，创下2005年汇改以来新高。以2009年12月31日人民币[RenMinBi]对美元中间价6.8282元计，2010年全年人民币[RenMinBi]升值[ShengZhi]3%。

　　截至2011年5月13日，人民币[RenMinBi]对美元中间价报6.5017，2011年累计升值[ShengZhi]幅度已经达到1.83%。

　　而人民币[RenMinBi]的加速升值[ShengZhi]被看做继货币政策之后，用来对抗通货膨胀这一中国经济正面临的“最大敌人”的下一个武器。

　　为了控制通胀，2010年以来央行已经频繁使用存款准备金率与利率手段。2010年11月以来，8次上调金融机构存款准备金率，最近的一次发生在2011年5月18日，大型金融机构的法定存款准备金率从17%上升到21%。利率工具自2010年10月来也被4次使用，一年期存款基准利率从2.25%提高至3.25%。

　　但是CPI仍然高企。国家统计局的数据表明，2010年，CPI上涨3.3%；2011年1至4月CPI分别上涨4.9%， 4.9%， 5.0%和5.3%。

　　“今年以来，央行频频调整存款准备金率与利率，试图用传统"两率"控制通胀，但CPI仍然创了新高。究其根源，传统"两率"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货币超印，只能回收一部分的流动性。因此需要以汇率为主，"三率"齐发治通胀。” 山东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李铁岗是汇率抗通胀的支持者，他认为，“货币贬值和通货膨胀从某种意义上是一个概念。人民币[RenMinBi]如果升值[ShengZhi]，是可以有效抑制通货膨胀的。”

　　4月29日，华尔街日报发表《中国高层暗示将用人民币[RenMinBi]升值[ShengZhi]抗通胀》的文章，文中指出，中国总理温家宝在此前一周的国务院一次会议上，把提高人民币[RenMinBi]汇率“灵活性”列为控制物价应当更好利用的多种工具之一。这些言论似乎承认了华盛顿和其他方面长期以来的一个观点：人民币[RenMinBi]升值[ShengZhi]或许有助于抑制中国不断加剧的通货膨胀。

　　自从2010年6月中国重启人民币[RenMinBi]汇率改革进程以来，人民币[RenMinBi]对美元累计升值[ShengZhi]超过5%，如果考虑到通货膨胀率因素，人民币[RenMinBi]实际有效汇率对美元升值[ShengZhi]已超过10%。

　　中国人民大学中国经济改革与发展研究院副教授孙咏梅则认为，人民币[RenMinBi]升值[ShengZhi]步伐不宜过快。她认为，由于当前美国实行定量宽松货币政策，美元下跌，石油、资金等大宗商品价格上涨；尽管人民币[RenMinBi]升值[ShengZhi]有助于减少我国的贸易顺差额，但同时也为美国输出通胀提供了更大的空间其结果，将会吞食掉我国为抑制物价上涨而做出的努力，加剧输入型通胀压力。

　　中国需要更具弹性的汇率制度

　　在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副主任、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副院长卢锋看来，加速升值[ShengZhi]显然不应该是人民币[RenMinBi]汇率改革的全部，还需要“一些视角和思路的调整”。

　　“在汇率问题上，中国需要采取一个比较开放的、比较积极的态度。如果经济基本面确实需要升值[ShengZhi]，采取一个比较灵活的汇率制度来满足升值[ShengZhi]的需要，对我们自己是有利的，客观上可能也有利于中国跟世界经济关系的平衡。”卢锋这样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美国东部时间5月9日和10日，第三轮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在华盛顿举行，人民币[RenMinBi]升值[ShengZhi]效应成为双方关注的焦点。在本轮对话开始前，中国财政部副部长朱光耀就表示，人民币[RenMinBi]汇率制度改革目标是增加弹性，推进汇率形成机制；而美国财政部长盖特纳则要求加快人民币[RenMinBi]升值[ShengZhi]速度。

　　“汇率改革和金融部门的改革这些问题显然是联系在一起的。如果中国允许升值[ShengZhi]并允许汇率制度更灵活，这将减少银行体系的压力，帮助金融部门变得更以自由市场为导向。” 洛文杰说。

　　中美双方在第三轮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期间签署了《中美关于促进经济强劲、可持续、平衡增长和经济合作的全面框架》（以下简称《全面框架》），就汇率问题达成共识，双方承诺与其他国家共同努力，维护国际货币环境的稳定。美方承诺对汇率过度波动保持警惕，中方承诺继续增强人民币[RenMinBi]汇率弹性。

　　这也进一步印证了卢锋在研究中得出的一个基本结论。“可能中国需要的是一个更具弹性的汇率制度，或者说，更加浮动的汇率。增加汇率的浮动性，适度减少央行干预的力度和程度，让汇率的变动更好地反映供求关系的变化。在基本面变化的条件下，应该允许汇率适当的升值[ShengZhi]，来应对这样一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