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视点:“亿万富翁“自焚发出的警示

　　“2008年感动包头人物“金利[JinLi]斌之死真相调查

　　新华网呼和浩特5月27日电(“新华视点”记者汤计、严蕾、林超) 近期,身披“内蒙古自治区百强企业[QiYe]”“2008年感动包头人物”等桂冠的“亿万富翁”金利[JinLi]斌,突然在奥迪A8座驾自焚,引发社会一片猜疑。

　　一位“功勋企业[QiYe]家”竟自焚身亡,是什么重压让他生不如死？又是谁逼他走此绝路？金利[JinLi]斌之死发出什么警示？围绕一系列问题,“新华视点”记者进行了详细调查。

　　“他每天一睁眼,就增加100万元欠债”

　　查阅金利[JinLi]斌的惠龙集团公司[GongSi]网站,会发现公司[GongSi]对外宣称资产已达25亿。然而金利[JinLi]斌死后,相关调查显示,从2004年开始,金利[JinLi]斌就以高额利息为诱饵,公开向社会非法[FeiFa]集资[JiZi]。2008年未经工商部门批准,即打出“惠龙集团”公司[GongSi]旗号,成立了4个融资部,以月利息三四分钱、甚至一角钱大肆集资[JiZi],金额高达12.5亿元。

　　高利息大大超出了企业[QiYe]承受能力。今年1月,惠龙集团因资金链断裂,不仅无力返还利息,而且拖欠员工工资。

　　“他每天一睁眼,就增加100万元债务。”包头市公安局高新技术开发区分局副局长曹春说,惠龙公司[GongSi]涉嫌非法[FeiFa]吸收公众存款犯罪,属于单位犯罪。金利[JinLi]斌4月13日自杀后,警方正式对惠龙公司[GongSi]立案调查。

　　记者采访发现,金利[JinLi]斌出身工人,下岗后靠贩运有了一点积累,便注册了包头市惠龙公司[GongSi],开始代理伊利酸奶、蓝带啤酒等名牌食品,获得了丰厚收益。其妹金利[JinLi]敏说:“他特别想做李嘉诚那样的人,有一阵子天天看《李嘉诚传》。”

　　为迅速膨胀企业[QiYe],金利[JinLi]斌不再满足物流批发生意。“尽管他不熟悉洗浴行业,但认为挣钱快,就投资搞惠龙洗浴城。”曹春说,自有资金不够,他就以高息向社会非法[FeiFa]集资[JiZi]。2004年惠龙洗浴城开业了,每张门票28元,还带自助餐,因为有高利贷,只能惨淡经营。

　　但“膨胀欲”让金利[JinLi]斌认为是洗浴城不够豪华,于是再次非法[FeiFa]集资[JiZi]搞了第二家洗浴城。之后一发而不可收,又办起了休闲会馆、香格里拉大酒店的KTV歌厅、大理石矿、萤石矿……数年间,高利贷犹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非法[FeiFa]集资[JiZi]参与者达四五千人,他每天过着拆东墙补西墙还钱的日子。

　　记者采访发现,从2008年起,金利[JinLi]斌为了弥补资金缺口,黑钱、白钱都敢高息吸纳,非法[FeiFa]集资[JiZi]规模达到高峰。截至今年5月9日,警方共接待非法[FeiFa]集资[JiZi]参与人报案1500多名,报案总金额约6.1亿元。

　　“还有6亿多没主儿。”办案人员莫日根分析,不能排除有“黑钱”通过放高利贷“漂白”。司法审计发现,惠龙公司[GongSi]账户上有1.5亿元是以“金利[JinLi]斌”名义集资[JiZi]的,利息也是“金利[JinLi]斌”领取后再转交“第三人”。

　　“债主们排队等着要钱,集资[JiZi]款不等进账就分了。”惠龙公司[GongSi]财务总监王静说,2010年下半年,惠龙集团资金来源枯竭。今年4月中旬,一些“惹不起”的债主的债权到期。

　　自己不堪高利贷重负 曾想“挖坑”埋别人

　　惠龙集团执行总裁孙绍黎认为,金利[JinLi]斌如果安分地做物流批发、经营超市、代理名牌食品,就是一个真正的亿万富翁。可惜,他走了一条非法[FeiFa]经营之路,用非法[FeiFa]集资[JiZi]、高利贷壮大自己。他说:“尽管集资[JiZi]数额巨大,但大多数支付了利息,能用来投入实业的很少。”

　　2008年初,被高利贷逼入绝境的金利[JinLi]斌,决定找“高人”指点个好项目。这位“高人”曾是内蒙古某乳品企业[QiYe]的高管,在北京经营一家小型豆制品企业[QiYe]。他劝说金利[JinLi]斌:“豆类产品是国家扶持的农业项目,如果做成行业龙头即可上市。”

　　金利[JinLi]斌如获至宝,一个上市圈钱甩掉高利贷包袱的梦想迅速形成。他不仅以高利贷买下这家豆业公司[GongSi],还决定投资4亿元建设“中国福禾豆业生产基地”,并喊出一个雷人口号:“做中国豆制品行业的伊利!”

　　惠龙集团办公室主任王文峰说,福禾豆业于2009年3月施工,2010年3月投产,陆续上了豆腐、豆浆、豆芽、豆渣4条生产线,当年亏损1000多万元。但金利[JinLi]斌不在乎是否盈利,而在乎是否能上市圈钱。于是,福禾豆业在香港进行了上市登记。

　　“香港登记是想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包头市金融办有关负责人说,但这事不能光凭想象。因为上市圈钱无望,最终福禾豆业的土地、厂房以4000万元抵押给了一家典当行。

　　为了得到一个喘息机会,金利[JinLi]斌决定托人从银行贷款还债。终于,某银行同意给1.25亿元的“承兑汇票”贷款,但有两个条件,一是用福禾豆业的土地、厂房抵押,二是其中7500万元存在该银行。莫日根说,惠龙公司[GongSi]一位部门经理找人借了4000万元,先从典当行赎回福禾豆业的产权证明,再抵押给银行。4月8日,金利[JinLi]斌能够动用的5000万元刚从银行账户转到企业[QiYe],就被那位部门经理将其中的4000万元及利息提走,剩下的300万元又被高利贷债主瓜分。

　　巨额贷款在公司[GongSi]账户停了一天就没了,金利[JinLi]斌只好把最后的希望“押”在一位港商身上。他给这位港商挖了一个“坑”投资5亿元,占有福禾豆业20%的股份。4月12日,港商应邀而来,但最终没往“坑”里跳。

　　4月13日凌晨,金利[JinLi]斌留下一封怨天尤人的遗书,一把火烧了自己。案发后,警方查其遗物发现,金利[JinLi]斌的15张银行卡里,加起来只有3700元。

　　背负一身“荣誉” 死后警示了什么

　　在金利[JinLi]斌的办公场所,处处可显财富和荣誉的影子:室内不仅有“桑拿房”,电话都是镀金的,甚至连墙上的地图用的也是金色材料。办公楼大厅里本应陈列工艺品的书架,摆放了形形色色的奖状,办公桌上、窗台上、墙壁上……到处是奖杯或与某领导合影。

　　“内蒙古自治区百强企业[QiYe]”“2008年感动包头人物”“包头市十大财经人物”“重点龙头企业[QiYe]”……几十个荣誉证书和奖杯,不仅让观者眼晕,也让金利[JinLi]斌迷失了自己。

　　“没有一个荣誉是白来的,少的几千元多的8万元。”一名公司[GongSi]高管说,某媒体在包头市举办一台晚会,唯有金利[JinLi]斌拿100万元“冠名”。后来这台晚会还差200万元,又是他拍脑门给的,“那可都是高利贷啊”!

　　采访发现,福禾豆业尽管亏损,却养了一个“艺术团”,惠龙集团还办了一张企业[QiYe]报,每期印数1万份,其中8000份赠送包钢职工。此外,金利[JinLi]斌还有地方兼职。

　　金利[JinLi]斌之死,警醒的不仅是企业[QiYe]家。明晃晃的光环晕了金利[JinLi]斌,蒙了地方政府,也坑了众多非法[FeiFa]集资[JiZi]参与人。

　　有关专家提出,一些地区近年来非法[FeiFa]集资[JiZi]泛滥,相关部门却视而不见,甚至有少数干部给非法[FeiFa]集资[JiZi]者送“荣誉”,掩盖真相。这种害人害己的乱象有蔓延之势,甚至在部分地方成为“公开的秘密”,不出大事就没人管,亟须引起有关方面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