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结束后，李德生立即赶到北京军区部署调动部队。

　　下午毛泽东[MaoZeDong]回到中南海，周恩来接到汪东兴打电话报告时，都很诧异，以为出了什么事。他问：“你们怎么不声不响地就回来了，连我都不知道。路上怎么没有停？原来的计划不是这样的呀。”

　　汪东兴回答：“计划改了。电话上不好细说，以后当面汇报。”

　　这时，林立[LinLi]果还在策划和实施谋害毛泽东[MaoZeDong]和中央其他领导人的阴谋。他按常规推算，毛泽东[MaoZeDong]往年南巡的规律是国庆节前才回京，这次他却大错特错了。

　　9月11日晚上，王维国从上海打来电话，报告毛泽东[MaoZeDong]专列已经离开上海。林立[LinLi]果吓得面如土色，连声说：“糟糕！糟糕！”并又痛哭流涕地说：“全完了，首长把生命都交给了我，我没有完成首长委托的重任，拿什么去向首长交代呢？”

　　毛泽东[MaoZeDong]12日下午突然回到北京的消息，像一声炸雷，把林立[LinLi]果等人从武装政变的迷梦中震惊过来。6天来精心策划的看似万无一失的政变计划，顷刻化为了泡影。惊恐之余，林立[LinLi]果赶忙给北戴河的叶群打电话，只简单说了几句：“情况紧急，两小时以后飞往北戴河。北京我走后由周宇驰指挥。”

　　走前，林立[LinLi]果匆匆对周宇驰说：“现在情况变了，我们要立即转移，赶紧研究一下转移的行动计划。”

　　至此，“571工程”中的上策——武装政变，谋害毛泽东[MaoZeDong]的计划打上了休止符。

　　得知毛泽东[MaoZeDong]回到北京，在北戴河莲花石62号别墅里林彪[LinBiao]脸色铁青，两眼发直，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叶群如丧考妣的哭声惊动了窗外的服务员；林立[LinLi]果则在北京嚎啕大哭，一筹莫展。

　　林彪[LinBiao]认为，毛泽东[MaoZeDong]回到北京，就要收拾他们[TaMen]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个鱼死网破。

　　62号楼的主人们行动起来了。不久，周恩来封锁林彪[LinBiao]专机的消息传到林彪[LinBiao]住处后，引起一片恐慌。他们[TaMen]认为，阴谋已为中央察觉，况且周恩来还说要来看望林彪[LinBiao]，再不跑就来不及了。12日深夜11点多钟，林彪[LinBiao]决定立即飞苏联伊尔库茨克。

　　11点40分，在别墅里值勤的警卫战士用电话向警卫大队队部报告：

　　现在，他(指林彪[LinBiao])出了房门，向防空洞走去。

　　现在，他在防空洞上了红旗车。

　　现在，汽车开出去了。

　　警卫部队的干部，一齐从大队部跑了出来。这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一辆高级防弹红旗轿车，打开前灯，高速驶来。里面除林彪[LinBiao]外，还坐着叶群、林立[LinLi]果等。汽车驶近大队部门口，警卫战士们示意要车停下。叶群在车上大嚷：“警卫部队对林副主席不忠，冲！”车子急速地闯了过去。警卫部队的负责人随即分别坐上轿车、吉普车尾随追去。

　　林彪[LinBiao]一伙乘坐的轿车，以每小时100多公里的速度穿过海边大桥，很快就超越了在几分钟前奉命去机场阻拦飞机起飞的两卡车警卫部队，往山海关机场逃窜。

　　9月13日零时22分，林彪[LinBiao]等人乘坐的红旗轿车停在三叉戟飞机旁。他们[TaMen]没等车子停稳，便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林立[LinLi]果和刘沛丰拿着手枪，乱喊乱叫：“快！快！快！飞机快启动，飞机快启动！”叶群披头散发，林彪[LinBiao]光着头。林彪[LinBiao]的帽子和叶群的围巾都丢在地上。他们[TaMen]不等客梯打开，便顺着驾驶室放下的吊梯一个个住上爬。林彪[LinBiao]的秃脑袋几乎碰着叶群的高跟鞋。

　　他们[TaMen]没等副驾驶员、领航员和通讯报务员登上飞机，也没等关上机舱门，就要飞机急速启动，强行起飞。在滑行中，右机翼撞坏了停在滑行道旁的加油车罐口盖，撞碎了机翼上的玻璃灯罩和有机玻璃。

　　这就是有名的“九一三”事件。

　　当空军报告林彪[LinBiao]乘坐的飞机向北即外蒙古、苏联方向飞去时，汪东兴立即报告毛泽东[MaoZeDong]和周恩来。

　　据汪东兴回忆说，毛泽东[MaoZeDong]稍作沉思说：“林彪[LinBiao]还是我们党中央的副主席呀。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没法子的事，由他去吧。”

　　当天夜里，周恩来跟吴德也说过：“不能打，打下来，问题就说不清楚了。”

　　“九一三”后不久，周恩来在广州给部队领导机关作报告，讲到他没有下令打掉林彪[LinBiao]座机时说：林彪[LinBiao]是党中央副主席，军队的副统帅，我仅是个政治局常委，在军队中又没有挂职，怎能命令部队把林彪[LinBiao]打下来，怎么向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交代？

　　这时，周恩来命令打开华北地区所有雷达，监视这架飞机，并让与机上通话，告诉飞机可以在任何一个机场降落。周恩来又命令空军司令部调度室：“请你们向256号飞机呼叫，希望他们[TaMen]飞回来，不论在北京哪个机场降落，我周恩来都要到机场去接。”飞机上开着机器，但不回答。

　　1时55分，飞机在中蒙边界414号界桩上空飞入蒙古境内，逐渐在中国的雷达屏幕上消失。

　　出于安全考虑，周恩来请毛泽东[MaoZeDong]到人民大会堂暂住。周恩来陪毛泽东[MaoZeDong]来到人民大会堂后，又用保密电话亲自给各大军区打电话。他在电话中委婉地说：

　　“庐山会议上第一个讲话的那个人，带着老婆、儿子叛国逃跑了！坐飞机逃向蒙古人民共和国方向去了！各部队立即进入一级战备，以应付一切可能发生的事。”

　　当时，有的大军区负责人不敢相信是林彪[LinBiao]叛逃了，还在电话中问是谁飞到蒙古去了。周恩来说：“你们还不懂吗？”林彪[LinBiao]的飞机飞出国境后，于13日凌晨2时许，在蒙古人民共和国的温都尔汗草原坠毁，折戟沉沙，林彪[LinBiao]、林立[LinLi]果和叶群等机上9人全部摔死。

　　9月14日下午，周恩来接到从外交部转来的中国驻蒙古大使馆的报告，称有一架中国喷气式飞机在蒙古失事。收到报告后，周恩来让汪东兴马上报告毛泽东[MaoZeDong]。

　　对林彪[LinBiao]事件的发生，久经政治风浪的毛泽东[MaoZeDong]表现得非常镇静，不过毕竟对他的刺激太大了。党章中史无前例规定的接班人竟史无前例地阴谋政变，乘坐飞机外逃。毛泽东[MaoZeDong]想不到他一直认为很了解的林彪[LinBiao]，竟会采用如此极端的手段，那几年在各种场合都时不时以自嘲的口吻提到林彪[LinBiao]。

　　10月16日和26日，毛泽东[MaoZeDong]曾两次对熊向晖等人幽默地说：“那个‘副统帅’呢？那个‘参谋总长’哪里去了？”他还不无感慨地说：“我的‘亲密战友’啊！多‘亲密’啊！”

　　毛泽东[MaoZeDong]还缓缓背诵了唐人杜牧的诗：“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他接着说，“三叉戟飞机摔在外蒙古，真是‘折戟沉沙’呀。”

　　“九一三”后，毛泽东[MaoZeDong]还戏改了唐人杜甫《咏怀古迹五首》之二“明妃诗”的诗句。这首诗的前4句是：“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毛泽东[MaoZeDong]将“明妃”改为“林彪[LinBiao]”，变成“生长林彪[LinBiao]尚有村”。

　　1972年，毛泽东[MaoZeDong]用红笔在白居易的《放言五首并序》中的第3首上，画满了着重线。白居易这首诗写道：“赠君一法决狐疑，不用钻龟与祝蓍。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周公恐惧流言后，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毛泽东[MaoZeDong]引用这首诗是想说明：认识一个人的真实面目是要有一个过程的。

　　尽管如此，这一切仍不能宽慰毛泽东[MaoZeDong]。林彪[LinBiao]的叛逃，实际上宣告了“文化大革命”的理论和实践的破产。“九一三”事件使毛泽东[MaoZeDong]受到强烈的震撼。这不仅是由于林彪[LinBiao]是他亲自选定的接班人，还在于已历时5年的以“反修防修”为目的的“文化大革命”运动的发展，与他的主观愿望之间的冲突已经越来越尖锐。他担忧党和国家的命运和前途，但却再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作新的探索，迎接新的挑战了。

　　林彪[LinBiao]摔死了，毛泽东[MaoZeDong]也病倒了。1971年秋季，毛泽东[MaoZeDong]因感冒引起的肺心病日趋严重，至翌年1月发展到休克的程度。

　　经过抢救，毛泽东[MaoZeDong]脱离了危险，此后却已经行走困难，在室内行动都需要人搀扶。

　　1971年预定的国庆天安门庆典取消，此后也长期不再恢复，因为最主要的内容无法进行，那便是毛泽东[MaoZeDong]无法再像过去那样气宇轩昂地走上天安门城楼。

　　可以说，“九一三”事件使毛泽东[MaoZeDong]永远告别了天安门城楼。

文章摘自《天安门往事追踪报告》

作者：曹宏 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