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味的专题课

　　对于谐趣园时的不逊,我们[WoMen]丝毫没有什么顾虑,因为直觉说明他对我们[WoMen]并没有反感。幸运的是,特殊的机会使他对我们[WoMen]班多了一份特殊的关心,主动不定时地给我们[WoMen]讲专题课,甚至辅导课程设计[SheJi]。

　　上他的专题课真有趣味。

　　一天,他要讲形式与内容的关系，他提前来教室,在黑板上自左向右一口气画了一串不同[BuTong]时代身着不同[BuTong]服装的妇女，正当同学[TongXue]们对他绘画的功夫赞叹不已时,他开讲了:“大家看,这是妇女服装形式随时代变化而变化的洋片，在妇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时代,可以裙袍拖地。民国时期,有了职业妇女,要上班,要上街,人力车是主要交通工具,穿旗袍很合宜。可现在,妇女要劳动，骑自行车,动作幅度很大,再穿那苗条合身的长旗袍就会出笑话了……”先生[XianSheng]用图画、比喻、趣谈，生动而轻松地让我们[WoMen]信服了在功能、行为、观念、形象之间存在着“必然”,存在着辩证关系。一节课接一节课地传授给我们[WoMen]一种看问题的思想方法。

　　知人

　　一年级结束前,在二校门旁遇见先生[XianSheng],他问我暑假怎么安排,并要给我留一点家庭作业，我求他别再让我放假都玩不成。梁先生[XianSheng]说,这作业不妨碍你又吃又玩,只需要你去和你家周围扫街或摊大饼的那种人交往,交两个朋友,把他家各方面的情况写下来,交卷。这作业真奇怪,不过梁先生[XianSheng]常常会出一些怪题,做起来也会挺有意思,我就照办了。当时我家前门、后门各处于不同[BuTong]的两条巷中,我主动去和那两位扫地的阿姨搭讪,因为外祖父在当地受尊重,所以她们待我都很好,有时我也去辅导一下她们孩子的功课。一来二去,开学时就完成了两份“交朋友报告”,将她们家的成员、工作、经济情况、生活规律和不同[BuTong]的特殊困难，一一罗列。于是,我第一次获得了梁先生[XianSheng]的夸奖,说写的很实在、细致,文笔也还可以。然后他讲,学建筑这行要做设计[SheJi],而设计[SheJi]的房子要为各行各业的人所用,每一种人和另一种人的需要不同[BuTong],你不了解他们不行,你不学会了解别人的需要也不行,要养成随时观察和关心各种人的习惯,要“知人”。

　　人文因素和技术投入难分难解可能就是“建筑设计[SheJi]”的特点——这是“知人”这个题目给我的感觉。

　　要“会”玩

　　二年级期末考试时,全班2/3的同学[TongXue]材料力学不及格,同时有人向老师反映,说我常聚合七八个同学[TongXue]骑车进城看演出,看球赛,不上晚自习,影响很不好。老师批评了我,我不服气,就顶嘴,被梁先生[XianSheng]传唤了去。梁先生[XianSheng]板起面孔严肃地批评我不守纪律，他说:“刚才是建筑系主任梁思成和你谈话,我的意见你必须执行；下面是小老[XiaoLao]头梁思成和你讨论‘玩’的问题,你爱听不听都行。其实,‘玩’是好事,学建筑的人多玩多见识,只是必须会玩,不能傻玩。”他讲了许多自己年轻时在体育、文艺方面的精彩经历。“运动队的人设计[SheJi]体育场的跑道就不会忽视跑道的弯道坡度和冲刺后的缓冲道,合唱团的人设计[SheJi]音乐堂就不会忽视后排观众席的音响质量,他们的设计[SheJi]观念和毫无文体兴趣的人的深度不同[BuTong]。但是你光傻玩,不看,不想,那就叫白玩。玩的时候要顾及四周,东张西望,想一想,如果让你做这个设计[SheJi],你怎么处理要玩,不要当书呆子。”

　　永远诚恳 永远进步

　　我想起四年级的时候,我有一个设计[SheJi]方案受到大家的夸奖,飘飘然地拿去给梁先生[XianSheng]看。看后他什么夸奖的话也没有说,让我下楼去拿一个碟子、一个碗上去,再把书架下的一个小陶土罐子[GuanZi]拿出来,让我灌了大半罐子[GuanZi]水,然后对我说:“你看,这半罐子[GuanZi]水不满,有人会对它在意吗可是现在你把这水倒在碗和碟子里直到溢出为止，然后人们会惊呼水太多了,水真多。其实,罐子[GuanZi]里还剩很多水,罐子[GuanZi]里的水才真多,你可千万别把自己捏成碗,更不要捏成碟子,那就没出息了。

　　我在回想罐子[GuanZi]的事时,先生[XianSheng]立刻唤回我的思路,嘱咐我:“每当你做成一件事受夸奖时,一定要冷静地去调查一下还有什么不足,甚至勇敢地问一问有没有错误,认真总结,定出新的目标,这是不断进步的诀窍。千万要改正你的缺点,不要在成绩面前沾沾自喜,甚至跟别人计较自己的功劳有多大。要记住,我今天的话很重要！”“当然,我的画也很重要，现在把曾受你夸奖的那张谐趣园的画送给你。”他的话我铭记至今,他的画就是梁先生[XianSheng]画集的封面。

　　琐琐碎碎的许多小事,教诲指点终生,却无法回报。世上最无法弥补的是时空造成的无奈,越是在纪念、追念先生[XianSheng]的时候越是难过，真是难过极了。

　　黄 汇(作者系清华大学[QingHuaDaXue]1961届建筑系学生，现为国家一级注册建筑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