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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华东野战军血战碾庄--中华人民共和国年鉴(2)
南阳战役后,刘伯承率参谋人员分别乘坐一辆吉普车和一辆大卡车,进入淮海战场。十日,在河南与安徽交界处的一个小村庄里,刘伯承与陈毅、邓小平会合了。当日,在陈赓的第四纵队指挥部,中原野战军召开军事会议,会上没有人对华东野战军吃掉黄百韬兵团[BingTuan]感到担忧,各纵队指挥员都在黄百韬兵团[BingTuan]之外寻找着战机。刘伯承让大家聚集在军事地图前,主张在地图上“摆个阵势”看一看:“怎么摆法呢?就是我们的主力直捣津浦路,破坏徐州[XuZhou]、蚌埠之间的铁路,攻占宿县。大军集结在这一段铁路线上,会产生一个什么结果呢?这就叫先声夺人。蒋介石[JiangJieShi]这时会怎么想呢?他就不会考虑支援徐州[XuZhou],而是考虑防守淮河、防守长江和保卫南京的问题了。这时杜聿明会怎么想呢?突然后路被切断了,他就不会想去援救黄百韬,而是他的后路怎么办?邱清泉、李弥、孙元良会怎么想呢?他们[TaMen]会很快龟缩徐州[XuZhou],考虑如何保存实力、保存自己的问题。这时,徐州[XuZhou]就成了瓮中之鳖,我们就来个瓮中捉鳖。这个集团如果南逃,我们可以南北夹击,不过估计他不敢,他没这个胆量。他当然想打通津浦路,但是不可能。他们[TaMen]要向西跑,就要通过我们解放区一千多公里,注定要失败。唯一的办法就是丢掉辎重往南跑,目前东南还有个缺口。我想杜聿明还在想哩,还在犹豫不决,不愿意丢掉辎重。如果他们[TaMen]现在真想跑,真有可能跑掉;如果犹豫不决,我们还有时间补救。那就叫韦国清这个集团赶快堵住东南方向的那个口子……”
中原野战军将未来作战设想上报给中央军委。
十四日,中央军委致电中原野战军:……(二)目前数日内必须集中精力,彻底解决黄兵团[BingTuan]全部及宿蚌段上敌人[DiRen]。(三)我们很担心寒(十四日)删(十五日)两日不能解决黄百韬,又担心阻击兵力不足或阻击不得力,邱李能够靠拢黄匪。希望粟裕同志照元(十三日)酉(十七至十九时)计划,集中力量首先解决黄匪二十五军、四十四军、一百军,留下黄之兵团[BingTuan]部及六十四军,吸引邱李东进,然后以韦(韦国清)吉(姬鹏飞)、谭(谭震林)王(王建安)两集团向邱李东西合围,乘势猛击,歼其一部,构成徐州[XuZhou]与邱李间之阻绝阵地[ZhenDi]……只要此着成功,整个形势即有利于我。(四)请刘陈邓集中全力于歼灭宿县之敌后迅速南进,歼灭现已进至固镇等地之刘汝明(第四绥靖区司令官)六十八军及可能跟进之五十五军。此着胜利,则黄维兵团[BingTuan]处于孤立地位,较易对付……(六)在黄百韬全部被歼,邱李与徐州[XuZhou]之联系已被确实切断,敌已无法打通之情况下,究竟先打邱李,后打徐州[XuZhou],还是先打徐州[XuZhou],后打邱李,值得考虑。但同时打两个敌人[DiRen]则不适宜。我们现在设想,在黄百韬被歼、邱李被围的情况下,估计蒋介石[JiangJieShi]必令邱李迅速猛烈突围回徐州[XuZhou],因此必须集中华野全力,首先完成对邱李之包围,其中主要是以最强大兵力隔断徐州[XuZhou]与邱李之联系,在徐州[XuZhou]与邱李之间构筑稳固的突不破的阻绝阵地[ZhenDi],同时举行对邱李之猛攻,歼灭其三分之一左右的兵力,使其无法动弹。然后再看形势,或者继续完成歼灭邱李再打徐州[XuZhou],或者先打徐州[XuZhou]再灭邱李……(七)此战役为我南线空前大战役,时间可能要打两个月左右,伤员可能在十万以上,弹药、民工需要极巨,请华东局、中原局用全力组织支援工作……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黄百韬兵团[BingTuan]在碾庄圩的抵抗给华东野战军的攻击[GongJi]带来了巨大的困难,而且徐州[XuZhou]方向两个兵团[BingTuan]的增援部队[BuDui]已经出动,按照直线距离计算顶多两天即可到达碾庄圩地区。但是,此刻,共产党决策层对国民党军统帅部、徐州[XuZhou]“剿总”司令部以及战场上国民党军数个兵团[BingTuan]的能力均表示出极大的蔑视,他们[TaMen]坚信在碾庄圩华东野战军可以对付国民党军至少是三个兵团[BingTuan]的重兵突击,由此,他们[TaMen]把目光转向了碾庄圩以南一百多公里外的黄维兵团[BingTuan]。
于是,淮海战场的战局变得错综复杂。
当国民党军集中兵力向东解救黄百韬的时候,他们[TaMen]没有看到共产党方面理应作出的剧烈反应,刘邓部主力不但没有加入碾庄圩战场的迹象,而且朝着徐州[XuZhou]的东南方向插了过去,直逼他们[TaMen]此刻万分敏感的部位——“东南方向的那个口子”。而这个口子,是徐州[XuZhou]战场上的国民党军“撤至淮河防线”的唯一退路。
蒋介石[JiangJieShi]万分忧虑地发现,在长江以北、陇海路以南的“徐蚌”战场上,处处被动的局面已经显现。他连日不断地调动部队[BuDui],不断地发出各种指令,国民党军在淮海战场上投入的兵力已经达到六十万之众。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件令他猝不及防、懊恼不已的事发生了:国民党中央政治委员会秘书长陈布雷自杀了。
时年五十八岁的陈布雷是总统府国策顾问、委员长侍从室主任,辅佐蒋介石[JiangJieShi]长达二十年之久,是蒋介石[JiangJieShi]最亲近的幕僚,蒋介石[JiangJieShi]所有的讲话和文件几乎都是陈布雷起草的。这位浙江慈溪人,曾任报纸主笔,文章精炼,才思深厚。他在蒋介石[JiangJieShi]和陈果夫的介绍下加入国民党,不但成为蒋介石[JiangJieShi]离不开的文件主笔和批阅人,还是蒋介石[JiangJieShi]与其他国民党军政高级人员间的联系纽带,在国民党中被称为“逾百万雄师”之重臣。十一月十三日,人们发现他躺在卧室的床上,脸色蜡黄,双眼微睁,嘴巴张开,时已气绝。
两天前的下午,秘书蒋君章发现,参加完国民党中央政治委员会临时会议陈布雷面色憔悴,神情恍惚。由于夫人和孩子长期生活在上海,陈布雷的生活由秘书和副官照料。吃晚饭的时候,一向沉默寡言的陈布雷突然谈及自己的人生往事,最后他说:“国事艰危,与其说是共产党弄的,不如说是给自己人弄的。”接着,有朋友来访,陈布雷在送客时又说:“布雷老了,本无轻重,误了总统的大事,即使粉身碎骨也不能补救万一。”有人分析,导致陈布雷自杀的原因,是十一日蒋介石[JiangJieShi]在临时会议上对陈布雷大发雷霆。为蒋介石[JiangJieShi]处理重要文电和讲话的陈布雷从来忠心耿耿,但是他的执拗性格也让蒋介石[JiangJieShi]偶感头疼,为此了解他的蒋介石[JiangJieShi]总是让步——“由他去好了”。几天前,蒋介石[JiangJieShi]提出“抗战要八年,剿匪也要八年”,遭到陈布雷的坚决反对。陈布雷对蒋介石[JiangJieShi]说:“抗战是抵御外侮,现在打的是内战,不能相提并论。”蒋介石[JiangJieShi]愤怒地对陈布雷拍了桌子。十一日,陈布雷作为政治委员会秘书长发言,他极为忧心地谈到国民党军将领腐败、士气低落,谈到国民党军政大员的聚敛横财、贪污无能。蒋介石[JiangJieShi]当场打断了他的发言,说他“脑力衰弱,宣传工作没有抓好,应该休息了”。
从未当众受过羞辱的陈布雷表情呆滞地退出了会场。
十二日和十三日,陈布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开始给他所能想到的所有亲人、同事、朋友以及他的“总统”书写遗书。这个性格孤傲的文人,自觉“已无生存人世之必要”,但即使在“肠断心枯”之时,他还是在遗书中详尽交代了自己身后的事情……陈布雷写给蒋介石[JiangJieShi]的遗书有两封。在第一封遗书中,他说自己“实已不堪勉强支持”:“今春以来,目睹耳闻,饱受刺激,入夏秋后,病象日增”,“值此党国最危难之时期,而自验近来身心已毫无可以效命之能力”。在第二封遗书中,他讲了放弃生命的“理由”,那就是目前蒋介石[JiangJieShi]受到各方抨击,是因为自己没有尽到宣传之责,为此“无可自恕自全”:
……党国艰危至此,贱体久久不能自振,年迫衰暮,无补危时,韩愈有一“中朝大官老于事,讵肯感激徒菼婀”,布雷自问良知,实觉此时不应无感激轻生之士,而此身已非有效危艰之身,长日回皇,渐愤无地。昔者公闻叶诋总理之言,而置箸不食,今我所闻所见一般老百姓之中毒素宣传,以散播关于公之谣言诬蔑者,不知凡几。回忆在渝,当三十二年是时,公即命注意敌人[DiRen]之反宣传,而四、五年来,布雷实毫未尽力,以挽回此恶毒之宣传。即此一端,又万万无可自恕自全之理。我心纯洁质直,除忠于我公之外,毫无其他私心,今乃无地自容之悔疾,出于此无恕谅之结局,实出于心理狂郁之万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