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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鲁斯特:时间之镜开裂前后--中国年鉴网
普鲁斯特
有学者说,普鲁斯特的七卷本长篇小说《追忆逝水年华》是19世纪法国沙龙文化的华丽挽歌,他是贵族宅第最后的守夜人与谢幕者。这是从阶层划分界面审视普鲁斯特得出的结论。而普鲁斯特的写作初衷从书名即一清二楚表明,他是“追忆”者,关注时间,以如烟似雾的记忆,搭建一座个人的时间之国(通常这座王国形成于一块名叫小玛德兰的点心之上)。对于哮喘、白天足不出户、生活在幽暗世界的这个“老孩子”而言,文字的积木构件必定异常明亮而缤纷,建筑的细部精致到不可理喻的地步。其后,还有谁如是回忆过去,开掘立体与繁密的记忆矿层?在20世纪,人们见识的普遍是现代世界降临后个人生存的“荒谬”,以及后现代社会的“虚无”;时间之镜到了今天,个体生命的图像在里面几乎溃散如沙、无形无状时,普鲁斯特的文字大厦却仿佛往日庄严的教堂耸立,堪称大块风景。他之后关注记忆的作家再无雄心与耐心建造,仿佛时间与个体生命的古典与浪漫式的结合业已结束。他是欧洲19世纪文学精神的最后子孙,表面运用现代主义的意识流手法,骨子里却与“昨日的世界”盘根错节。他的消失意味着古典世界时间与生命观的彻底结束。
普鲁斯特这么写道:“我过去的生活犹如一位画家攀援在一条高悬在湖岸边的崎岖小路上,面前矗立的岩石和树木挡住了视线,使画家看不见湖面的景色。后来,他找到了一线缝隙,透过缝隙,湖光山色展现在他的眼前,于是画家抓起画笔。然而,晚了,夜幕已经降临,画家在黑暗中已无法作画,而且,太阳永远不再升起,黑暗将永远笼罩湖面!”这番话是《追忆逝水年华》的心绪基调,也是主题,与歌德“美好的时光,请停一停”属于同一种情怀;不同的地方,在于普鲁斯特要多些黑暗笼罩的浪漫伤感与沉痛。若作古典意趣与现代精神比较的话,比他稍晚些年出生的德语作家卡夫卡对时间与生命的感受则是现代的,绝无19世纪绮丽情怀;普鲁斯特的文字是彩色,勾勒群像,卡夫卡的文字属黑白,一切言说围绕个体K展开。
关于时间,卡夫卡写有一则寓言,讲的是一个人要用线团织件夏天穿戴的衣物,织好时冬天来了;而为冬天编织的活计完成时,夏天来了。最终这个人乞求上帝,让其从混乱中摆脱出来吧。对卡夫卡而言,时间是诅咒,也是混乱之源,那面记忆之镜充斥着原罪感与噩梦;而普鲁斯特呢,竟然因疾病也居住于卡夫卡写的类似“地洞”的地方,做的是另一番逃出世界的梦(从“写作是逃亡”的角度看,二人都以写作避难,只是普鲁斯特逃向19世纪,卡夫卡在20世纪的城堡里要求留宿)。他以记忆为基点与主轴,描写贡布雷、斯万家那边,伫立于少女们身旁。卡夫卡作为受贬损者(德勒兹说的“弱势文学”的代表),地洞是其恐惧的产物;而普鲁斯特的洞穴则连着记忆的金色宫殿,里面有奥岱特、凡德依、盖尔芒特夫人、阿尔贝蒂娜,等等,构成19世纪法式沙龙的四季。
如果说普鲁斯特的文学是万花筒般的人物闪烁在19世纪的时间之镜里,卡夫卡的文学则是一个地洞里的驼背小人,他全部的财富就是手心里恐怖的沙漏(卡夫卡患肺结核,另一种呼吸艰难),在为生命做倒计时。到20世纪下半叶,贝克特的荒诞文学登场,完成普鲁斯特、卡夫卡之后的第三级跳,跃入了荒漠。在镜像里,普鲁斯特的人物是贵族群体,卡夫卡的人物是不停向父亲写信的儿子,贝克特的人物是庸众,时间之镜从一座回忆的大厦首先变成一张现代人颓丧的脸,最终碎裂成末。如果打个绘画比喻的话,普鲁斯特是绚烂印象派大师,卡夫卡对位达利软钟表的意象,贝克特则是彻底的虚无,不再要时间作为维度。
据普鲁斯特的传记记载,他这部巨著完成后被多家出版社拒绝,即使去世前得了龚古尔奖,临终也没见到著作的完整出版。传记作者说他是一位恼人的大师,著作清样拿到后会校改得满纸新文,相当于在清样上再度创作。他不停地伸展镜子,在镜子里再创造镜子,直到追忆成了迷宫,文字的廊道到了天外。
不过当今的世界是卡夫卡式的,贝克特式的。几年前欧洲有个比赛,题目是如何用最短的话概括《追忆逝水年华》的内容,以开经典玩笑的方式嘲笑普鲁斯特的庞然大物。法国人把它做成连环画,用的是《丁丁历险记》的绘画风格。2006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引进并出版了这册连环画。在图像称王的时代,人们已难见识他感受精密、纤细、优美的文字了。快餐化的改造,让他的文学只可能剩下一份粗陋的故事大纲。
罗兰·巴特撰写文章,解读普鲁斯特及其家人的照片,用的是后现代符号学的方式。但必须说,这是脱离文本、寻求枝节式的解读。也许,它就是这个时代对大师的认识方法。好在还不是“穿越”,只是有意识地失焦。
今年是《追忆逝水年华》初稿完成100周年,普鲁斯特去世90周年。但愿他的祖国没有忘记他,有与其成就匹配的纪念活动,因为他实在是太法国了。(贾晓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