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人民共和国年鉴简介
中华人民共和国年鉴网是忠实记录中国改革开放和建设成就及国家方针政策的唯一综合性国家年鉴网,是为落实中央关于“开展数字化、网络化建设,做好方志资源的整合、共享与开发利用”的有关精神,打造网上国史馆,推进国家史志信息化的建设的具体举措。中国年鉴网通过推出“阅后即定”等新技术,让历史能定时凝固下来,致力为每个行业、地区、单位、个人提供网上与移动历史空间,让每个行业、地区、单位以及个人都有自己的一部史记,都能在历史上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热点内容
推荐内容
网站首页 > 史海沟沉 > 史林笔谭 >
汪曾祺忆母校——西南联大--国家年鉴
汪曾祺的母校是西南联大[LianDa]。1939年,他从上海经香港、越南到云南考大学,这一去就在昆明待了七年。汪曾祺数学一般,作文突出,喜欢画画,在中学属于偏科学生[XueSheng],报考由清华、北大、南开合并而成的西南联大[LianDa],多少抱有一[YouYi]些碰运气的心态。他当时想,一旦落榜,就再去考也在昆明的国立艺专,如此则后来的汪曾祺就应该是一个画家而非作家了。
汪曾祺的同学[TongXue]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不同地区,有一[YouYi]个河南的同学[TongXue]是从老家一步一步走来的,一个西康的同学[TongXue]是买了一头驴一路骑过来的,可见战时上大学,是何等的不易。汪曾祺说:大部分同学[TongXue]是来寻找真理和智慧的,他却这样自问自答:“我寻找什么?寻找潇洒。”
在那个时期,办学条件非常艰苦。西南联大[LianDa]的校舍很分散,有借用昆明原有的学校、房舍、祠堂,也有自建的新校舍,条件确实说不上好。汪曾祺读的是中文系,住在新校舍。学生[XueSheng]宿舍在新校舍的西边,土墙草顶,汪曾祺说:“土墙上开了几个方洞,方洞上竖了几根不去皮的树棍,便是窗户。挨着土墙排了一列双人木床,一边十张,一间宿舍可住四十人,桌椅是没有的。两个装肥皂的大箱子,既是书桌,也是衣柜。”和汪曾祺同睡一张床的是一个历史系的同学[TongXue],虽说是上下铺,但两人几乎等于不认识,汪曾祺说:“他是个很守规矩,很用功的人,每天按时作息。我是个夜猫子,每天在系图书馆看一夜书,即天亮才回宿舍。等我回屋就寝时,他已经在校园树下苦读英文了。”
教学区也同样简陋。教室是土墙、涂上绿漆的铁皮屋顶,汪曾祺说:“这些教室方向不同,大小不一,里面放了一些一边有一[YouYi]块平板,可以在上面记笔记的木椅,都是本色,不漆油漆……这种椅子的好处是不固定,可以从这个教室到那个教室任意搬来搬去。吴宓先生[XianSheng]讲《红楼梦》,一看下面有女生还站着,就放下手杖,到别的教室去搬椅子。于是一些男同学[TongXue]就也赶紧到别的教室去搬椅子。到宝姐姐、林妹妹都坐下了,吴先生[XianSheng]才开始讲。”
像吴宓这样提着手杖去上课的教授[JiaoShou]是极个别的一例。很多著名教授[JiaoShou]已不复清华北大时期的优雅,破衣烂衫者比比可见,汪曾祺提及一个例子:“有一[YouYi]个女生从南院(女生宿舍)到新校舍去,天已经黑了,路上没有人,她听到后面有梯里突鲁的脚步声,以为是坏人追了上来,很紧张,回头一看,是化学教授[JiaoShou]曾昭抡。他穿了一双空前(露着脚趾)绝后鞋(后跟烂了,提不起来,只能半趿着),因此发出此梯里突鲁的声音。”即使穷到这个份儿上,联大[LianDa]教授[JiaoShou]的授课质量却没打折扣,这从西南联大[LianDa]培养出的大量人才来看,便可为证。汪曾祺回忆说:“联大[LianDa]教授[JiaoShou]讲课从来无人干涉,想讲什么就讲什么,想怎么讲就怎么讲。刘文典先生[XianSheng]讲了一年庄子,我只记住开头一句:‘《庄子》嘿,我是不懂的喽,也没有人懂。’”他在一篇文章中细数几个教授[JiaoShou]讲课时的风采:“闻一多先生[XianSheng]讲楚辞,一开头总是‘痛饮酒熟读《离骚》,方称名士’……他上课,抽烟。上他的课的学生[XueSheng],也抽。他讲唐诗,不蹈袭前人一语。讲晚唐诗和后期印象派的画一起讲,特别讲到‘点画派’。中国用比较文学的方法讲唐诗的,闻先生[XianSheng]当为第一人。他讲《古代神话与传说》非常‘叫座’。上课时连工学院的同学[TongXue]都穿过昆明城,从拓东路赶来听……还有一[YouYi]堂‘叫座’的课是罗庸先生[XianSheng]讲杜诗。罗先生[XianSheng]上课,不带片纸。不但杜诗能背写在黑板上,连仇注都背出来。唐兰先生[XianSheng]讲课是另一种风格。他是教古文字学的,有一[YouYi]年忽然开了一门‘词选’……他讲‘词选’主要讲《花间集》(他自己一度也填词,极艳)。他讲词的方法是:不讲。有时只是用无锡腔调念(实是吟唱)一遍:‘双鬓隔香红,玉钗头上凤。’——好!真好!”
汪曾祺自称“是个吊儿郎当的学生[XueSheng]”,他晚年回忆说:“我不好好上课,书倒真也读了一些。中文系办公室有一[YouYi]个小图书馆,通称系图书馆。我和另外一两个同学[TongXue]每天晚上到系图书馆看书。系办公室的钥匙就由我们拿着,随时可以进去……有的同学[TongXue]看书是有目的有系统的。一个姓范的同学[TongXue]每天摘抄《太平御览》。我则是从心所欲,随便瞎看。我这种乱七八糟看书的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我觉得这个习惯挺好。”多数教授[JiaoShou]对他这样的学生[XueSheng]还算宽松,因而他能经常旷课而照常毕业。但朱自清对学生[XueSheng]要求很严,三天两头考试,汪曾祺说:“我老是缺课,因此朱先生[XianSheng]对我印象不佳。”教西洋通史的皮名举一次布置学生[XueSheng]画历史地图,对汪曾祺交上去的马其顿地图批了一行字:“阁下所绘地图美术价值甚高,科学价值全无。”期末考试给了他37分。这样一来,按照当时的章程,汪曾祺下个学期必须考到83分,凑成120分,两学期平均,才能及格。下个学期考试时,汪拉了两个历史系的同学[TongXue]坐在他左右两边,左边抄一道题,右边抄一道题,最后得了85分。
汪曾祺晚年在一篇题为《新校舍》的文章中写道:“有一[YouYi]位曾在西南联大[LianDa]任教的作家教授[JiaoShou]在美国讲学。美国人问他,西南联大[LianDa]八年,设备条件那样差,教授[JiaoShou]、学生[XueSheng]生活那样苦,为什么能出那样多的人才?——有一[YouYi]个专门研究联大[LianDa]校史的美国教授[JiaoShou]以为联大[LianDa]八年,出的人才比北大、清华、南开三十年出的人才都多,为什么?这位作家回答了两个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