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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革命与知识分子--国家年鉴
“革命”的行动惊天动地,“革命”一词的含义却难求一解。首先,它指一个过程,一些重要集团不再留恋既有政权,并转而反对这一政权的过程;其次,它指一个事件,一个政府被武力或威胁使用武力而推翻的事件;再次,它指一个计划,新成立的政府试图改变它所要负责的整个社会各方面的计划;最后,它指一个政治神话,讨论的更多是应该是什么而非实际上是什么。在中国革命中,革命者普遍接受的是第二种含义。这就是毛泽东说的:革命是暴力,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我们须要注意的是,毛泽东是到1927年才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行出这一判断的,此时共产党和毛泽东已经拥有十多年的革命生涯了。革命并不是一开始就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革命者并不是一开始就自觉地怀有阶级意识参与“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
1、浪漫期
革命有多种形式、有许多阶段。王凡西观察到:“自从‘五四’以后,一直到‘三一八’以前,北京的学生运动,仿佛始终不曾越出思想革命与文学革命的范围。虽然五四运动本身就是一种政治斗争,但五六年来北京学生的政治运动,却远落在上海和广州之后,它在社会意义上未曾深化,在斗争形式上也老守着天安门开会及向政府请愿的一套。因孙中山入京及其死后所形成的京中政治空气,虽然浓厚生动,却并不严肃深刻。这个空气里带有节日的欢乐意味,有大团圆的升平景象。操军权的冯玉祥系,操政权的安福系与政学系,以及主学政的国民党、研究系和共产党领袖之间,似乎彼此并不存着不可调和的斗争。人事关系错综复杂,思想界限不很清楚。在少数上层领袖,多数的下层群众中,流行着普遍印象,仿佛革命问题可以解决于私人联络,能取胜于文字争辩,能赢得于示威请愿。这个‘时代’,我们可以称之为革命的浪漫的、文学的、蜜月式的阶段。这个阶段在历史上经常以热的铅和红的血来结束。而三一八惨案恰好就供给了这两件必需的东西。”
浪漫期的革命也可以说是青年学生、知识分子主导的革命。广场和旗帜是它的主要意象,集会演讲、流行示威是它的主要内容,混合着青春骚动的反抗现实是其主要特征。1930年,还是江苏淮阴中学生的温济泽入团后,听多了“我们要破坏一个旧世界的”宣传,就联系到自己:“我现在已经入团了,能做些什么呢?”“我们经过商量,就在晚上到一些没有人的教室里,砸电灯泡,抬了课桌从二楼向下扔。我们以为日积月累会为‘破坏旧世界’尽一份力量。”破坏性是青春期的本能之一,不满现状是青年学生的普遍心理,革命似乎也因此成为人生必然的一个阶段。1925─1926年间北京大学一千三百多名学生中虽只有二三十名共产党员,但“由于时代的整个风尚所趋,有些青年人正愁得不得其门而入呢。组织方面并不广开大门,争取对象相当谨慎,怕的是让投机分子大量地涌进来。”浪漫期的冲动还不是真正的革命,“一个思想运动的前哨战和后卫战,常常采取了文学的形式,当这个运动达到政治斗争或军事斗争的高潮时,文学的声音便听不见了。”温济泽在搞了那些破坏之后,团支书找他谈话:“革命是要推翻旧社会的制度,是要靠党,靠红军,靠整个无产阶级和劳苦人民组织起来,把旧社会制度推翻。你这样乱干,怎么能破坏旧世界呢?”
鲁迅说1926年3月18日段执政府枪杀请愿学生是“民国以来最黑暗的一天”。统治者的暴行启示着革命者也必须使用有组织的暴力。3月22日,中共中央在《为段祺瑞屠杀人民告全国民众》中说:“真正爱国的民众尤应集中于广州国民政府旗帜之下,助成他们的北伐使命。”北伐标志着包括国共两党在内的革命方式的转变:浪漫期转为现实期,政治期转为军事期。此后的革命主要不是靠辩论和请愿,靠广场集会和游行示威,而是靠武力和血腥。不是青年学生而是职业革命家和坚忍的战士成为革命的主体。
浪漫期当然只是革命的初级阶段,但“破坏”却是整个革命的特点。曾志1928年郴州时也有过种冲动:
那时在我的身上有着一种红的狂热、革命的狂热。最为可笑的是,有一回,我路过城门楼,突然觉得这个庞然大物太可恨。工农革命军攻城时,国民党部队就是仗着这城门楼阻挡革命军进城,这样的地方应该毁掉它。
于是,一阵热血冲动,我一个人抱来一堆干草跪上城楼,把二楼给点着了。
当我狼狈地从着火的门楼里跑出来时,一头撞见朱德和一大群围观的群众,朱师长不解地问我怎么回事。我说:
“这个城门楼太可恶!妨碍革命,我把它给烧了。”
奇怪的是,朱师长竟没有说什么,只是很慈详地笑了笑走了。
革命从“星星之火”起步,如果不极端、不狂热,是不可能呈燎原之势的。推翻旧世界,不只是打碎其政治结构,也包括破坏一切与之相关的物质存在和象征符号,门楼是必要的城市建筑,甚至是值得保护的文物,但它也是政府军凭依的障碍,当然要烧毁。这就是“矫枉必过正”的道理。当革命被宣传为一切行动的标准、被奉为神圣之时,任何人和事物都不没有自身的独立价值,一切都必须为革命牺牲、为革命让步。朱德年长,不会以为门楼必须烧掉,他没有赞扬曾志,也许他认识到革命所需要的狂热并不定要表现为烧掉城门楼。但他没有纠正曾,也许正是因为革命必须有狂热,循蹈规矩、谦虚谨慎的人不会是称职的革命者,直到1959年庐山会议,他还说:“热是革命的基础。”即使是没有积极的意义的破坏行为,有时也有动员和示范的作用。但这是革命原则而不是建设原则,始终坚持这一原则的结果,是在需要建设的时代仍然没有解决好“破”与“立”的关系。
放大一点说,1927年春达到高潮的农民运动也属浪漫的革命。农民组织农会垄断农村一切权力,甚至成立法庭,可以杀人,使一切行政和司法体系失灵,这在短期内可以满足农民欲望、粉碎原有的权力系统,但不能完成推翻现政府、掌握政治系统的社会革命。中国革命的成功仍然靠军事较量,而且革命成功后,农村的权力还得由各级政府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