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一切都是昨天的延续

——评《视觉记忆》历史画作品展

　　在照相术发明之前，历史画的第一功能便是在视觉上记载历史。英国历史学家汤因比说过：“历史学家在社会里生活和工作，他们的职责一般只说明这些社会的思想，而不是纠正这些思想。 ”在照相机已普及、人人都可以当摄影记者的今天，历史画家的职责更加分明，即在于用绘画的手段，用艺术形象来描绘历史事实和说明其真相，帮助人们恢复和加深对民族历史的记忆。

　　纵观上海近日举行的《视觉记忆——上海视觉艺术学院历史画创作研究中心作品展》，其中展出的《泪水洒满丰收田》、《梦境——正义路一号》、《尘埃》组画、《车桥之役》、《红旗永在》、《宋庆龄》、《1908年福特T型车》等30幅油画作品，从各种不同的侧面、用各种不同的理念和艺术手法，描绘了从古到今的中国史实和场景，给人留下一种强烈的历史震撼，留下了令人难忘的视觉记忆。

　　这些作品告诉世人：今天的一切是昨天历史的延续。历史可以使人明智。历史可以为当代人提供借鉴。历史可以增强一个人的民族自豪感，可以增强民族凝聚力。历史画不是历史教科书的翻版，但可以取得比历史教科书更为动人的效果。明乎此，历史画家在创作历史画时，必须对历史负责，必须注重历史真实。失去了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的真实性，则失去了历史画创作的意义和价值，就不可能成为一幅难得的佳作。藏民悼念毛主席去世，痛哭流涕，其情哀哀。作者当时在农村插队，因一个偶然的机会，和几位艺术学院的师生同去西藏。他们9月9日在广播里听到毛主席逝世的消息，之后连日参加藏汉民族的追悼活动。领导希望陈丹青创作一幅油画，以歌颂领袖、哀悼救星的主题。九月正是丰收季节，他目击藏民在青稞田里一张张痛哭的脸，挥之不去，刻骨铭心，画家一口气绘制15天，以《泪水洒满丰收田》为题，完成了这幅充满真情实感、悲壮激越的历史画。不料，这幅画送1977年全国美展时，初选即出局。有个领导说，农民形象画得太丑太黑太难看了。这位领导对历史画的真实性显然不懂。难道要把藏民描绘得衣着光鲜，皮肤白嫩，像藏族歌舞演员模样，画面才好看吗藏民穿着的旧和穷，正是当时当地历史真实的写照。幸而当时有在场的老画家亚明先生据理力争，这幅油画才得以勉强通过并传承下来，成为陈丹青的出世之名作。这也为历史画必须忠实于历史提供了一个有力的佐证。

　　当然，历史画的创作不是让我们来复制、放大照片，也不是让我们再造历史事件留下来的新闻图片，而是依据历史事件和人物进行艺术创造，用巧妙的艺术构思反映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历史真实必须与艺术真实融为一体，才能成为历史画。历史画是应当允许虚构的、允许夸张的，也允许合理想象的，历史画也离不开历史人物的出现。没有动人的艺术形象，仅是一个场面的再现，这样的历史画也是苍白而无力的。

　　沈嘉蔚参展的《1908年福特T型车》，画面上的形象很有趣味：慈禧高高兴兴地坐在驾驶席上，而光绪皇帝却垂头丧气、不吭一声。这样的“戏说”慈禧的艺术构思，也值得肯定。慈禧太后是否开过轿车，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可以证明，但是，画家这样的艺术想象是合理的。为慈禧太后画像的女画家凯瑟琳·卡尔曾写过一本书，据她目睹，慈禧当时拥有十来部汽车，分别存放在颐和园与三海。这些都是亲贵与大臣们献呈的礼品。其中有一部车身绘有双龙，明黄金漆，气派非凡，内安有宝座。不过司机没法站着开车，因为奴才是不可以与老佛爷一同坐下的。据卡尔说，老佛爷本人并不计较，“她急切地想坐一下试试，但她的随从却强烈反对”。

　　“可是，我相信像她这样具有冒险精神的人，不乘上一回车是不会甘心的。”因此，画家如此“戏说”一回，也是趣味盎然。虽然卡尔未能目睹慈禧乘汽车兜风，但谁能反证她从未上车，哪怕是坐一下呢观者看了这幅画后，将会心一笑，艺术效果就达到了。但我看了这幅画，却产生另一种直觉：慈禧太后正在开着历史倒车，把落后的中国拖进一个更加可怕的历史深渊，大清帝国非亡不可。这也可以说明这幅作品主题的多义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