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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谋也可以代表境界:历史上的陈桥兵变并非意外?--中国年鉴
陈桥[ChenQiao]兵变[BingBian]
赵匡胤把后周大军带出首都开封[KaiFeng]的理由是北上抵御契丹和北汉的联合入侵,刚走到陈桥[ChenQiao]就发生了兵变[BingBian],转头回开封[KaiFeng]接管了后周的政权[ZhengQuan]。史料中把陈桥[ChenQiao]兵变[BingBian]说成是意外,对北方来犯的外敌自然也要有个交待。于是,史载,赵匡胤称帝后,“契丹、北汉兵皆自退”。文人落笔讲究前后照应,史官治史其实也无非就是在“做文章”。
这其中有一个[YiGe]人物的安排略有疑点:身为后周帝国殿前副都点检(职位上是赵匡胤的副手)的慕容延钊,被赵匡胤派为了此次平北的先锋,率前哨人马先于主力大军一天出发。这支先头部队没有[MeiYou]在陈桥[ChenQiao]或任何其他地方转向,而是真的赶到了传说中受到侵袭的镇、定二州(今河北正定、定州)。慕容延钊是后周的一名忠勇猛将,有关他与赵匡胤的关系说法不一。一说两人自幼一起习武,情同兄弟。果真如此的话,他似乎更应该留下来参加兵变[BingBian],并借此成为赵匡胤登基后首批加封的开国元勋,而不应该被派往并无任何战事的边境。由此来看,另一种说法更具合理性,即此人并非赵匡胤敌嫡,且有可能对兵变[BingBian]的顺利进行造成一定阻碍,把他派为先锋实际上是调虎离山。如果是这样,当他到达镇、定二州的时候,至少对三个基本事实是完全不知情的:一、契丹和北汉的军队压根就没有[MeiYou]发动过进攻;二、他准备保卫的那个国家已经不存在了;三、把他派出来的那个人已经成为了一个[YiGe]新国家的皇帝。
大宋帝国诞生的过程中充满阴谋,这是确定无疑的,不过比这一点更值得注意的是,大宋取代后周几乎是在不流血的前提下完成的。由于每一步都做了周密部署,陈桥[ChenQiao]兵变[BingBian]的整个过程里没有[MeiYou]发生任何战斗,大军返回开封[KaiFeng]也没有[MeiYou]遇到任何抵抗,宋太祖[TaiZu]兵不血刃,以受禅的形式和平夺取政权[ZhengQuan]。这样的改朝换代,在中国古代历史上极其罕见,而作为一个[YiGe]前后历时三百余年的大王朝,如此轻描淡写、不动声色地在一夜之间创立,更是绝无仅有。
纵观中国几千年的历史,凡政权[ZhengQuan]更迭通常都要经过长期的战乱才能完成,每一个[YiGe]强盛的王朝都要先经历一轮天下大乱才能建立,社会动荡、经济倒退以至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孟子云: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仅从人口[RenKou]一项来看,每次改朝换代都要导致一次严重的人口[RenKou]大滑坡。
根据有关的考证和测算,有宋之前的人口[RenKou]变化情况大致如下:战国时期,人口[RenKou]总数最高时应在3000万以上,经过秦灭六国的政权[ZhengQuan]兼并,又经过秦的暴政统治和秦末战争,至汉初,人口[RenKou]减至1300万或更少。西汉中期全国人口[RenKou]曾达5900多万,西汉末年,灾害频繁加上连年战乱,到东汉初人口[RenKou]剧减至2100万。东汉极盛时期人口[RenKou]恢复到5400万到5700万,经过黄巾兵乱、群雄割据、三国混战,又降至1660万。再其后,西晋后期“八王之乱”,人口[RenKou]由4000万降至1200万。隋末战争,人口[RenKou]从4600万降至1500万,“苍茫千里,人烟断绝,鸡犬不闻”。唐朝,官方统计人口[RenKou]最多时为5300万,自唐末军阀割据进入五代十国,政权[ZhengQuan]频繁交替,社会持续动荡,中原至江淮的大片地区“人烟断绝,荆榛蔽野”,到宋初,全国人口[RenKou]又已降至1600万。而宋以后的元、明、清各朝,规律照旧。
对照这些背景,再来看大宋王朝的建立,顿觉安静祥和,简直如同一个[YiGe]神话。
当时开封[KaiFeng]城内也发生过一起流血事件:后周帝国的侍卫马步军副都指挥使韩通,在内阁听闻兵变[BingBian],慌忙跑出来试图组织抵抗,结果在路上与入城的变兵相遇。赵匡胤军中有位性情鲁莽的军士王彦升,“跃马逐之”,直将韩通追到家门口,“第门不及掩”,于是将韩通及一家妻小杀掉。对韩通家族来说,这样的结果确实惨痛,但在一场夺取国家政权[ZhengQuan]的军事政变中,如此轻微的伤亡(且是非战斗性的)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宋人司马光在记录此事时充满自豪:“自韩氏之外,不戮一人而得天下。”尽管如此,宋太祖[TaiZu]却并不满意,对莽撞杀人的王彦升,太祖[TaiZu]“甚怒,欲斩之”,又有所不忍,“终身废之不用”;而对于韩通这个后周政权[ZhengQuan]几乎唯一的殉葬者,则追赠中书令,“以礼葬之”。
五代时,不分帝王将帅,凡举兵入城者,皆纵兵大掠,以此作为对部下的奖赏。士兵们大行抢劫街市的行为早已司空见惯,谓之“夯市”。而宋太祖[TaiZu]自陈桥[ChenQiao]黄袍加身之时便与拥立他的众将士约定:无论朝庭库府、士庶之家,皆不得抢劫。于是,大军入城秋毫无犯,开封[KaiFeng]城中“市不易肆”(即店铺正常开业)。不仅军纪如此,对于混杂在市民中试图趁火打劫的个别刁顽之徒或小毛贼,宋太祖[TaiZu]也及时地加以惩处,以维护安定。“闾巷奸民往往乘便攘夺,于是索得数辈斩于市。被掠者,官偿其资。”这样的兵变[BingBian]不用说在五代乱世,即使是整个中国古代历史中也很难找到第二例。
当然,就像宋人撰史时对赵匡胤处心积虑的谋篡阴谋着力否认一样,关于宋太祖[TaiZu]宽厚仁和、治军严明的描述中,肯定也有大量粉饰渲染的成分,不可尽信。但是,与肆无忌惮、不加掩饰的滥杀和劫掠相比,对于宽厚仁和、军纪严明的标榜本身,就已经代表了云泥之变。阴谋和谎言有时候也可以代表境界。是故,随着大宋开国,已经在血腥战乱中挣扎了二百多年的中国人,终于重新看到了太平盛世的曙光,一个[YiGe]文明安定和空前繁荣的时代终于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