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百团大战”

　　阎明所写的《平型关往事》，最后写了“胜利与反思”。所谓反思，就是中共高层意识到，这样的硬仗，以后不能再打：“平型关战斗[ZhanDou]后，我军前线指挥员与中央军委、毛泽东[MaoZeDong]，对抗日战争的战略方针的认识趋于统一。即：进行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在与日军[RiJun]交锋前，对于毛泽东[MaoZeDong]“山地游击战”的战略方针，中共高层或有不同意见。首次交锋后，那些原本不同意毛泽东[MaoZeDong]观点者，终于同意了。是日军[RiJun]一支非战斗[ZhanDou]部队的战斗[ZhanDou]力，让他们信服了毛泽东[MaoZeDong]。

　　中共所领导的军队对日作战，还有1940年下半年主要由彭德怀策划指挥的“百团大战”。“百团大战”受到毛泽东[MaoZeDong]的否定，甚至成为彭德怀反对毛泽东[MaoZeDong]军事路线的一大罪状，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其实“百团大战”并非一般意义上的“战役”。彭德怀的目的是毁坏公路和铁路，以此阻碍日军[RiJun]的扫荡。参加者除正规军外，还有大量非正规军和普通农民，铁锹、锄头等也是重要武器。毛泽东[MaoZeDong]对此次行动不满，也并非因为这是一场“硬仗”，而是因为此次行动暴露了中共的军事实力。后来，当人们说彭德怀“一贯反对毛主席”时，“百团大战”总是一个证据。

　　而在1971年林彪[LinBiao]出事后，“平型关战斗[ZhanDou]”也曾成为林彪[LinBiao]“一贯反对毛主席”的罪证。阎明在《往事不忍成历史》中，披露了一些令人感叹不已的事情。据阎明说，林彪[LinBiao]出事后，平型关纪念馆关闭，从各处弄来的“文物”被撤走，纪念馆玻璃被砸，门窗被卸，“纪念馆内供暖设施也被搬进县委招待所”。而“追查建馆责任，谁也不认账”。“偌大的纪念馆一片狼藉。最后只剩下门厅里一尊巨大的毛主席半身塑像无法搬走，任凭他老人家孤独无奈地坐在那里，迎着塞外吹来的凄风苦雨，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阎明书中还披露了一件有趣的事。1974年5月，山西某报社写了一篇题为《功罪千秋的平型关大战》的批林文章。文章基本观点是否定“平型关战斗[ZhanDou]”，将“平型关战斗[ZhanDou]”与“百团大战”相提并论，认为都是“违背毛主席教导”的。文章准备在《红旗》杂志上发表，发表前，清样送到了当年与林彪[LinBiao]一起指挥乔沟伏击[FuJi]的聂荣臻元帅办公室征求意见。聂荣臻致信姚文元，不同意发表此文。这篇文章，将一场抗击日寇的军事行动作为林彪[LinBiao]的罪状，当然荒谬。但说林彪[LinBiao]此次行动“违背毛主席教导”，却并非完全是无稽之谈。毛泽东[MaoZeDong]的确在此之前就“教导”过自己的部队：必须坚持“山地游击战”，不要与日军[RiJun]正面硬拼。

　　林彪[LinBiao]指挥的这场伏击[FuJi]战是规模很大的平型关战役的一部分，但又是“独立自主”的一部分。长期以来，大陆的出版物都称这场伏击[FuJi]战为“平型关战斗[ZhanDou]”，甚至称之为“平型关战役”。人们普遍只知林彪[LinBiao]指挥的“平型关战斗[ZhanDou]”，而不知阎锡山指挥的“平型关战役”。窃以为，为避免与阎锡山指挥的“平型关战役”相混淆，也为了叙述历史时的方便，应将林彪[LinBiao]指挥的这场战斗[ZhanDou]称为“乔沟伏击[FuJi]战”。

王彬彬（文史学者、南京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