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彪[LinBiao]“惨胜”的两重意义

　　从1927年8月1日在南昌打响第一枪，到被改编为“八路军”，中共的部队未与日军[RiJun]正面接触过。红军成为八路军后，很快就遇上了平型关战役。国民政府军委会命令八路军配合阎锡山作战。但是，在整个战役中，选择什么时机、什么地点介入，以及以怎样的方式介入，则完全“独立自主”。林彪[LinBiao]的115师奉八路军总部之命，从侧翼接近日军[RiJun]，寻找战机。阎明所著的《往事不忍成历史》中《平型关往事》一文，对“乔沟伏击[FuJi]战”有较详细叙述。林彪[LinBiao]率115师越过五台山，穿过国军和日军[RiJun]的中间地带，悄悄到达平型关附近。据阎明书中说，林彪[LinBiao]在这一带看地形时，“发现灵丘通往平型关的公路有一条向北延伸的峡谷，这个叫乔沟的峡谷中段长约5公里，沟深20至30米。两壁十分陡峭，谷底狭窄，只能通过一辆汽车。乔沟北侧200多米的山腰上有个关圣帝庙，庙后山梁叫老爷庙梁，是附近的制高点。乔沟是日军[RiJun]进攻平型关的必经之地，是我军理想的伏击[FuJi]地点”。林彪[LinBiao]于是决定在这十分适合打伏击[FuJi]的地方与日军[RiJun]一战。他将指挥所设在一个山头上，安排部队埋伏，等候日军[RiJun]到来。林彪[LinBiao]命三个团在两侧埋伏，又命一个团在外围游弋，牵制日军[RiJun]。这次伏击[FuJi]，115师算是全师出动。9月25日凌晨，日军[RiJun]板垣师团第21旅团之一部分，进入乔沟伏击[FuJi]圈，115师居高临下发动攻击。战斗[ZhanDou]持续了一整天，进入沟中的日军[RiJun]被全部歼灭。

　　这场乔沟伏击[FuJi]战，有几个问题现在已很清楚。一是进入乔沟的日军[RiJun]，是一支后勤部队，担负为作战日军[RiJun]补给物资的任务。这一点，从大陆各种有关出版物中对于此次战果的介绍亦可看出。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华民国史事件人物录》中说此次“大捷”，“缴获大量武器和军用物品”。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共党史大事年表》说歼灭日军[RiJun]“一千余人”，“击毁日军[RiJun]汽车一百余辆”。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共党史事件人物录》，说“缴获了大批枪弹、大炮、车辆和军用物品”。阎明的《往事不忍成历史》则说“缴获辎重无数”。平型关战役是山地战，日军[RiJun]作战部队长途远征，当然应该尽可能轻装上阵，不可能带着大量物品。汽车更不是作战武器。而这一队日军[RiJun]，有一百余辆汽车，有大量军用物品，有“无数辎重”，无疑基本上是一支后勤部队。第二个问题，是这队日军[RiJun]到底有多少人。大陆较严肃的出版物都说一千余人，台湾的出版物则或说七百余人。我想应在700至1000之间。第三个问题，是八路军方面出动了多少人，伤亡有多大。林彪[LinBiao]以三个团伏击[FuJi]，以一个团牵制。我不清楚当时115师每团实际人数是多少，最保守的估计，也应该有1000人左右吧。这也就意味着，林彪[LinBiao]以至少四倍于敌的兵力，打了这次伏击[FuJi]战。大陆的“事件人物录”、“大事年表”这类严肃的出版物，也只介绍这次伏击[FuJi]战的辉煌战果，不介绍115师的伤亡情况。在诸种此类出版物中，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共党史事件人物录》在介绍了115师此次伏击[FuJi]战的辉煌战果和巨大意义后，以这样的话结束：“但是，在抗战期间，我八路军在很弱小的情况之下，不宜于过多地开展平型关战役这样的战斗[ZhanDou]。”既取得了辉煌战果，又有着重大意义，却“不宜过多地开展”，原因何在呢？

　　原因就在于115师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的。阎明的《平型关往事》一文，对于115师的伤亡也有说明：“板垣的21旅团还是很有战斗[ZhanDou]力的部队……三个营的战士们前赴后继向敌人猛冲，自己也付出重大牺牲，仅5连原有140人，战斗[ZhanDou]结束时只剩下30人了。”“当时部队伤亡很大，特别是三营九连，冲上公路全连只剩下10多人了。”仅这两个连，就牺牲了两百多人。总伤亡是多少呢？是“千余人”。林彪[LinBiao]是赫赫有名的战将。115师是富于战斗[ZhanDou]经验的中共精锐。所以，在八路军方面，可谓是精兵良将。在人数上又数倍于日军[RiJun]，且占据着绝对优势的地形，发动的又是突然袭击。日军[RiJun]在人数上远少于伏击[FuJi]者，只是一支担负后勤补给的非战斗[ZhanDou]部队，在地形上则处于绝对劣势，遭遇的是猝不及防的打击。这样的一场伏击[FuJi]战，林彪[LinBiao]居然打了一整天，说明日军[RiJun]在峡谷里抵抗了一整天。如果以伤亡论胜负，双方实际上几乎打了个平手。如果说林彪[LinBiao]最终胜利了，也只能说是惨胜。

　　但以少胜多是“胜”，惨胜也是“胜”。而“胜”在抗战初期，对中国方面来说，是多么难得的事啊！抗战初期，中国军队节节败退，日军[RiJun]似乎真的不可战胜。而八路军居然首战告捷，居然将近千人一队的日军[RiJun]全部歼灭，确乎有鼓舞人心之作用。经过宣传，115师的这次伏击[FuJi]战，增强了全国军民的抗战决心和信心——它至少让国人知道，“皇军”是可以战胜的。这是乔沟伏击[FuJi]战对全国抗战的意义。

　　但这场伏击[FuJi]战对中共方面，却另有意义。这是中共军队首次与日军[RiJun]交锋。而“惨胜”的结果，让毛泽东[MaoZeDong]等人充分了解了日军[RiJun]的战斗[ZhanDou]力。如果说在与日军[RiJun]正式交锋前，毛泽东[MaoZeDong]进行“山地游击战”的决心就很坚定，那么，经过这次伏击[FuJi]后，不与日军[RiJun]正面交战的决心就更是不可动摇了。在这个意义上，也可以说，林彪[LinBiao]指挥的这场伏击[FuJi]战对于奠定中共此后八年的抗战方针，起了现身说法的作用。毛泽东[MaoZeDong]也可以此为例，说服那些不同意他抗战方略的同志。据《中共党史大事年表》，9月25日这一天，毛泽东[MaoZeDong]致电中共中央北方局，强调“整个华北工作，应该以游击战争为唯一方向”——9月25日正是115师与日军[RiJun]血战的一天。对于这场与日军[RiJun]的首次交战，毛泽东[MaoZeDong]毫无疑问是高度关注的，战斗[ZhanDou]的进展随时会通过电报而知悉。他在林彪[LinBiao]正与日军[RiJun]拼杀时就给北方局发这样的电报，很可能战斗[ZhanDou]开始未久，他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可以说，毛泽东[MaoZeDong]也好，林彪[LinBiao]也好，如果事先知道伤亡千余人，是不会打这场伏击[FuJi]战的。要打，也是另一种打法。毛泽东[MaoZeDong]在战斗[ZhanDou]还在进行时就致电北方局，是迫不及待地告知北方局：这样的打法，以后不可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