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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苦心维稳的安抚制度:让屡试不第者成“公务员”--国家史册
本文原载于《文史天地》
宋朝[SongChao]是科举[KeJu]制度的重要发展时期。虽然录取[LuQu]的名额比前代大大增加,但毕竟僧多粥少,屡试落第、五六十岁还在为功名奔波的仍大有人在。考虑到这些读书人“易农而学,应书躬策至于历年且老而无所成”,皇帝特许在正榜之外,另发一榜恩赐其功名“与微官使之沾禄而后归”,因老人居多,此榜即被戏称为“老榜”。而榜上有名、以特恩获得功名的老年[LaoNian]士子们就是老榜官。
宋朝[SongChao]老榜始于太祖开宝三年(970),经由科举[KeJu]录取[LuQu]进士[JinShi]张拱等八人后,又额外录取[LuQu]进士[JinShi]、诸科十五举以上未及第人司马浦等一百零六人。老榜录取[LuQu]有着严格的年龄限制,优待对象主要为五六十岁的老年[LaoNian]士子:仁宗时曾规定“进士[JinShi]五举年五十、诸科七举及六举终场年六十,淳化以前尝应举及经先朝御试者,不以举数,令贡院别具名以闻”。虽然后来各朝应举数屡有变更,但年龄条件基本不变。
那时,名登“老榜”并非易事。宋朝[SongChao]规定:达到“四举”、“五举”、“六举”乃至更多举的老年[LaoNian]士子才有资格入选。宋朝[SongChao]确立了三年一轮的三级考试制度,先由各州举行取解试,合格者参加[CanJia]礼部举行的省试,通过后再参加[CanJia]皇帝主持的殿试。与人们所熟知的明清举人不同,宋朝[SongChao]举人不过是通过州县考试后获准参加[CanJia]省试者的一种临时身份,这些人如果没能通过省、殿试,下次应举仍然需要从州县取解试开始。因此,“四举”“五举”中就包括一些参加[CanJia]过省试乃至殿试而被黜落的士人,这些人除了年龄上偏老之外,学识方面想来并不差。
宋朝[SongChao]初年,老榜录取[LuQu]人数并不固定:少的几十名,多则数百名。哲宗在位时,一些朝臣强烈建议要规范录取[LuQu]名额“进士[JinShi]入四等以上,诸科入三等以上,通在试者计之,毋得取过全额之半,是后著为令”。南宋孝宗时期,政府锐意改革,进一步裁减冗官,老榜录取[LuQu]额又降为“三人而取一”。
老榜官以恩科得出身,名望很难与正榜进士[JinShi]相比。宋朝[SongChao]正榜进士[JinShi]按殿试成绩优劣区分为五等,一甲最优,五甲最次。一甲的前三名(即状元[ZhuangYuan]、榜眼和探花)仕途前程无量,备受朝廷[ChaoTing]重视,人人称羡。与之相比,老榜官虽也依据殿试成绩优劣区分为五等,但是,第一等的前两名(俗称老榜状元[ZhuangYuan]和榜眼)也就仅够资格附于正榜最末等的五甲,被授予知县、县尉、主薄等微职,其余四等就更不着边际——任职于州县学,充其量只是蒙朝廷[ChaoTing]恩赐得到一次“微官沾禄”的机会罢了。南宋绍兴年间,一正榜状元[ZhuangYuan]叫王十朋,老榜状元[ZhuangYuan]是李三锡。发榜那天,某宗室子弟因名列正榜榜尾而闷闷不乐,同行的友人乃赋诗安慰“举头虽不窥王十,伸脚犹能踏李三”。又《墨庄漫录》记载:徽宗崇宁年间,徐适被点为老榜状元[ZhuangYuan]。按照惯例朝廷[ChaoTing]赐新科进士[JinShi]闻喜宴,每个人都有幸得到君主亲赐的宫花。闻喜宴罢,徐适等人途经平康区娱乐场所,同年进士[JinShi]的宫花多被倡女争抢去,唯独徐适的宫花无人问津。回到寓所后,徐适戏题一绝“白马青衫老得官,琼林宴罢酒肠宽。平康过尽无人问,留得宫花醒后看”,其间的失意冷落是很显然的。
事实上,很多老年[LaoNian]士子也把恩榜入仕看作是无奈之举,很少像正榜进士[JinShi]那样炫耀出身。更有一些老榜官着力摆脱此种尴尬处境,再次参加[CanJia]科举[KeJu]考试。有些竟成正果,荣登正榜,如神宗朝的蹇周辅、高宗朝的董德元等。他们做老榜官时寂寂无闻,考中正榜进士[JinShi]后,仕途前景随之大为改观。以董德元为例,他“累举不第,用特恩得州助教,贫甚无以自养”,后应邀与一富家子弟再赴科举[KeJu]考试,临行时,州郡守彭子徙依照惯例犒劳赴京举人,看到董德元的名帖时很是不屑“老榜官耳,何足道略”,乃“不加恤”。董德元气恼之下暗自发奋,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礼部省试,又在殿试中脱颖而出被钦点为状元[ZhuangYuan]。董德元衣锦还乡,彭太守老远迎候,董德元感念往日的冷遇,写了一首七言绝句赠他“黄牒初开墨未干,君恩重许拜金銮。故乡知己来相迎,便是从前老榜官”。彭太守读后,不由得埋怨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叫苦不迭。其后,董德元仕途顺畅,不出七八年即擢升至宰辅要职。
宋朝[SongChao]不乏非议与责难老榜官的呼声。哲宗朝谏官上官均认为:老榜官们“大率多年六十以上,学术凋疏,精力弊耗,又无人荐举,不复有向进意。往往贪冒营私,职事不举,民受其病。”著名文学家苏轼也曾奏议“恩榜(即老榜)得官之人布在州县例皆垂老别无进望,惟务黩货以为归计,贪冒不职十人而九,朝廷[ChaoTing]所放恩榜几千人矣,何曾见一人能自奋励有闻於时,而残民败官者不可胜数”。事实上,虽然确实存在一些饱食终日而营私废职的老榜官,但也不能以偏概全。老榜官们返乡或就近为官,担任知县、县尉、主薄或州县学职,从事的多是基层行政事务或地方教育事业,这些工作繁重而又琐碎,一些人即使很勤勉努力,所取得的成果也很难与公卿将相眼中“有闻於时”的丰功伟绩相提并论。
虽然老榜官们不时遭到非议,但是终宋之世,朝廷[ChaoTing]对老年[LaoNian]士子的这种特殊恩例一直存在。究其原因,宋朝[SongChao]对这种恩例的坚持,除了前述“怜老”因素外,更基于稳定政权的一番考虑。宋朝[SongChao]皇帝总结前朝教训“唐末,进士[JinShi]不第如王仙芝辈,倡乱而敬翔李振之徒,皆进士[JinShi]之不得志者也”,都心照不宣地把科举[KeJu]入仕当做钓钩,“广开科举[KeJu]之门,俾人人皆有觊觎之心,不忍自弃于盗贼奸宄”,诱导“英雄豪杰皆汩没消靡其中而不自觉”“觊觎一官,老死不止”。蔡绦《铁围山丛谈》中一针见血地指出:“国朝科制,恩榜号特奏名,本录潦倒于场屋,以一命之服而收天下士心尔”。赵宋王朝确实煞费苦心维护政权,录取[LuQu]老榜官与太祖初期的“杯酒释兵权”都驭人有术,颇有异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