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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少了布哈林这本通俗读物--中国年鉴网
这一回想到的是，十月革命一声炮响，马恩列和普列汉诺夫的经典著作接踵引进，真叫漪欤盛哉。但是，假如少了一本通俗读物来配套，则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进程会受影响吗？
你看，邓小平在1992年南方谈话中坦率忆述：“学马列要精，要管用的。长篇的东西是少数搞专业的人读的，群众怎么读？我的入门老师是《共产党宣言》和《共产主义ABC》。”须知这本出版于1919年10月的《共产主义 ABC》（又名《共产主义入门》），并非经典著作，仅是布哈林和普列奥布拉任斯基为配合俄共（布）八大新党纲的宣传和基本理论教育而撰写。全书包括一个前言和党纲的理论、党纲的实践几部分，阐述了资本主义灭亡的必然性，及社会主义建设的路径。然而，了不得，它竟跟工人运动的“圣经”《共产党宣言》相提并论，成为一代伟人邓小平投身革命的入门书。
它其实是好多革命者的“入门书”。读过邓小平南方谈话，往前，我想到的是1980年采访夏征农，他说过：“一九二七年我参加革命，开始接触马克思主义，第一本启蒙课本就是布哈林的《共产主义ABC》”。他接着应约写《谈自学》（载同年11月24日《解放日报》），即如实写下这一点，尽管当时布哈林和普列奥布拉任斯基在自己的祖国尚未获平反。
往后，读报时倍加注意，看到以《共产主义ABC》作启蒙课本的老革命家不计其数。从夏明翰、周文雍、左权，到李一氓、萧克、粟裕、宋时轮、薛慕桥等，在不同的岗位，无不认真学习过它。甚至，高层领袖最初大都请教过它。彭真在敌人的监狱里读，彭德怀在行军路上读，朱德在德国读，刘少奇在莫斯科读……《共产主义ABC》滋养了我们全党全军的大脑，厥功甚伟。
先进分子懂了，得让大家都懂。阮啸仙在广州办“爱群通讯社”，恽代英在武昌办“利群书社”，发行《共产党宣言》、《新青年》和《共产主义ABC》；在上海，任弼时担任团中央总书记，“他为密切同青年工人的联系，定期去曹家渡纯善里的平民学校讲《共产主义ABC》”；在重庆，张闻天来到二女师，除去上课，“还组织部分觉悟较高的学生学习《新社会观》、《共产主义 ABC》”……各地的马克思主义传播方式林林总总，但是个性中有共性，都少不了《共产主义ABC》！可见该书由中央宣传机关组织翻译为中文，于1926年1月作为新青年社丛书之一出版后，传播之广且深。我近日在上海图书馆查到该书的1927年2月版本，全书约10万字。版权页上有一处费解，即作者只署布哈林一人，未署合作者姓名（我猜可能因其时普氏为“托派”问题在本国受批判，中共得回避他吧）。只是版权页赫然标明，1927年2月出的已经是第四版——由1926年1月起始，一年间重印四次，从中可一窥当年争购者众、洛阳纸贵的盛况！
何以一本通俗读物对我们的党史影响甚巨？自然有时代的需要。当此时也，进步青年理论饥渴、亟待启蒙，这种需要“比十所大学更能把科学推向前进”（恩格斯语）。从而，必然的，万众期盼下，经典著作携手通俗读物同步走来。原因是明显的，前者体大思精、论证繁密兼以时空暌隔，终难一下子与民众零距离；欲空降民间，需要后者针对受众望而生畏的种种来一番化繁就简、释疑解惑。大众化普及，借用古罗马盖尤斯的《法学阶梯》的名目，可谓“经典阶梯”。踏上它，就可拾级而升，渐入堂奥。
何以不是其他通俗读物，而是这一本特受欢迎？就在其深入浅出的功夫。布、普二氏都是俄共领导人中的著名理论家，各有专著行世，大学者写辅导读物，游刃有余，放得开，把得住。尤其是布哈林，28岁在纽约办报，十月革命胜利后长期担任《真理报》主编，老报人熟悉读者心理，落笔无套话，论述去死板。比如论证资本主义关系的表面平等掩盖实质不平等，就不用一个个概念演绎，而代之以充分的形象化： “工人与资本家表面上好像是平等的：‘不愿意吗？——拉倒罢，不做工好了，谁也不来强迫你做工！’厂主先生们不是时常这样说吗？在事实上，工人自然不是与资本家站在平等的地位。你们想想看，赤手空拳的工人，怎么能够从事‘自己的’生产；假使没有机器和工具，试试看，他能打铁织布和制造火车吗？什么工人和资本家中间的‘平等’——所有这些好听的话，只是一条饥饿的锁链，迫使工人替资本家做工。”时时注重贴近读者，处处流淌着富有哲理的语言和事例，方有列宁的“一本篇幅不大但是极有价值的书”的结论。也方有对接经典著作跟中国民众的阶梯效应，促使马克思主义的传播风生水起，终至“唤起工农千百万，同心干，不周山下红旗乱”。
总结过去，着眼现在。当前，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新鲜成果，亦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向人民群众宣传普及，正是艰巨的课题。切勿以为是正确的思想，是经由党代会通过的经典文献，就自然会不胫而走，人人明了的。也不要以为通俗读物是“小儿科”，只消随便组织点人，拼凑点辅导材料就完事。事实是，在言谈交流中、时事测验卷里，对于一些事关宏旨的科学发展命题懵然无知，乃至失真走调的，你看有多少？
高深的经典学说，离开通俗的阐释读物，则普及也难，古今中外，概莫能外。曾记否，从孔孟到程朱，儒学经典令“引车卖浆者流”备感艰深。于是乎，从周兴嗣到王应麟，多少儒学精英苦心孤诣，终于打造出一道道蒙学“阶梯”，那可是语言通俗、形式活泼，杂糅着无数的格言、谣谚、俚语、故事，许多还通篇押韵。从而，《三字经》、《千字文》、《治家格言》、《二十四孝》等，就无远弗届，有水井处就有朗读声——“学童三五并排坐，‘天地玄黄’喊得响”了。
面对以《共产主义 ABC》为代表的一批气韵生动、满纸生辉的早期辅导读物，我深感当代马克思主义传播工作的责任重啊。（司徒伟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