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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崖山案--中国年鉴
黄崖山地处长清、肥城[FeiCheng]交界群山之中,山形三面环拱,南北峰对峙,中广百亩,山顶平坦,而四周险峻。山麓自北而南分布3个村落,分别叫北黄崖庄、中黄崖庄、南黄崖庄。其中北黄崖庄属长清,中黄崖庄、南黄崖庄属肥城[FeiCheng]。1866年11月,在太平天国运动失败,捻军抗清斗争也已进入末期,全国范围内抗清运动转入低潮之际,在黄崖山一带爆发了一场别具声色的抗清斗争,死者数千人,这就是著名的“黄崖山案”,又称“黄崖山惨案”或“黄崖教案”、“黄崖事变”。
黄崖山一带抗清运动的领袖叫张积中(?—1866),又名张中,字石琴,后又自号白石山人,江苏扬州[YangZhou]仪征人,在兄弟辈中居七,人称张七先生,史书中又作张七或张琪。他出身官僚地主家庭,亲友中颇多在清政府中任职者。其胞兄张积功,咸丰初任临清知州,于1854年太平天国北伐援军攻克临清时“殉难”,甚得清廷赏识,以其无子,遂以积中之子绍陵为嗣袭荫。积中堂弟张积馨,同治、光绪间做过四川、陕西按察使及代理陕西巡抚,后为免受其牵连,又改名集馨。积中姨表兄吴载勋,1852年后历任文登、武城、淄川[ZiChuan]、泰安、历城知县[ZhiXian],1861年又署理济南[JiNan]知府,与积中关系颇密。曾任范县知县[ZhiXian]的秦云樵,既是积中密友,又是其儿女亲家(子绍陵岳父)。咸丰年间曾任清廷江北大营军务帮办的雷以諴,也是积中好友。积中年轻时读书颇多,自取得贡生功名后却屡试不第,遂绝意仕进。1831年,积中与同乡好友李光炘前往扬州[YangZhou],同拜周谷为师,学习宋明理学,并参禅修道。积中以“师事久,颇得其术”。周谷字星垣,号太谷,安徽石埭人。年轻时曾“求师访道,足迹遍海内”。晚年自号峪峒子,居扬州[YangZhou],“贯穴六经,傍通老释,自辟门户”(《安徽通志箓》卷6,《太谷列传》)。加之“能练气辟谷,符箓役鬼,遨游士商间,门徒寝盛”,遂成为太谷学派的创始人。(肥城[FeiCheng]县志·黄崖纪事略》,光绪十七年刻本)因太谷学派发源于江苏泰州、扬州[YangZhou]、仪征等地,道教色彩较浓,故又被称为“泰州教”。周谷死后,积中与李光炘成为学派领袖。其中李光炘为南派领袖,一直在扬州[YangZhou]、泰州等地收徒讲学。积中开始也在扬州[YangZhou]一带活动,后又北上山东[ShanDong],在青州、济南[JiNan]、肥城[FeiCheng]、长清、博山、淄川[ZiChuan]等地聚徒讲学,遂成为北派领袖。
太平天国起义爆发后,一路势如破竹,于1853年2月、3月间由武汉经九江、安庆,直逼南京。此前,积中经钦差大臣周天爵以“奇才”保荐,已得入两江总督陆建瀛幕府。3月19日太平军攻克扬州[YangZhou]后,积中又在江北大营帮办大臣雷以諴幕府参与机要。1856年4月太平军破江北大营,攻克扬州[YangZhou],雷以諴被革职查办,充军新疆。积中乃举家北迁山东[ShanDong],投靠在济南[JiNan]做候补知县[ZhiXian]的儿子张绍陵及表兄吴载勋。因不愿在官场中应酬,遂“以会城不可居”为由搬出济南[JiNan],转往长清马山投奔亲友,嗣即“卜居牛山后之书堂峪”。不久,肥城[FeiCheng]中黄崖庄生员刘耀东闻讯来访,“见积中大悦,执弟子礼焉,割宅以居积中,积中遂迁中黄崖”(同上书)。此后张积中即在亲友中广泛传播本派学说,还在济南[JiNan]、泰安及其附近地区吸收了部分门徒,其中即包括淄川[ZiChuan]东南乡东坪村的司冠平等人。他们这一学派成员不很多,在济南[JiNan]及附近地区游山玩水,讨论学术,过着相对平静的隐逸生活。
1859年,捻军由皖北大举进入山东[ShanDong],济南[JiNan]近郊常见捻军“边马”活动,长清、肥城[FeiCheng]亦常有捻军过境,使积中感到原本平静的生活大受影响,遂又应邀举家东迁淄川[ZiChuan]、博山交界的东坪,住在弟子司冠平家。同年,领导过淄川[ZiChuan]农民抗漕斗争的刘德培被捕脱逃后也至司冠平家,积中遂与德培相识,两人志趣相投,约日后共同起事(《三续淄川[ZiChuan]志·兵事门》,民国九年石印本)。司冠平后来参加了刘德培1861年领导的淄川[ZiChuan]起义,占据县城,并曾于1863年3月奉命南下邀请捻军与长枪会军北援淄川[ZiChuan]。1863年8月,淄川[ZiChuan]起义失败,刘德培自刎殉难,司冠平则逃往黄崖,后来在黄崖惨案中牺牲。
1861年3月,捻军活动到博山一带,地方又为清军[QingJun]骚扰,积中在东坪一带无居法住,只好举家迁回黄崖故居。在此以前,山岭上已有石寨,系当地绅耆、民众[MinZhong]为避难而修筑。至此,积中以为“北方当乱,此(山)可避兵”,遂率先“筑室山上”(《山东[ShanDong]军兴纪略》,卷21)。当时,捻军在山东[ShanDong]南部活动频繁,闻警来黄崖投奔积中而避乱者渐多,积中遂“益以其术教人”(肥城[FeiCheng]县志·黄崖纪事略》)。吴载勋时尚在历城知县[ZhiXian]任内,为署理山东[ShanDong]巡抚清盛赏识,1861年4月又署理济南[JiNan]知府,同年8月,因防守省城有功,奉旨赏戴花翎(《吴载勋履历》,载于《山东[ShanDong]近代史资料》第1分册,第146页)。吴载勋在济南[JiNan]官绅中积极宣扬太谷学派学说,“推崇积中不容口”,于是在省官僚士绅因吴载勋引介往黄崖拜积中为师者亦渐多,积中遂在原有石寨基础上,继续扩修山寨,购置弓弩甲仗,组织徒众“习战事”,以为自保守御之计(《山东[ShanDong]军兴纪略》,卷21)。“闻者以为可恃”,遂互相辗转介绍汲引,来黄崖投奔者渐达数十家、百余家(肥城[FeiCheng]县志·黄崖纪事略》)。当年9月,捻军又至长清一带活动,尤其是1862年、1863年,捻军深入山东[ShanDong]腹地,四周远近士绅民众[MinZhong]前来黄崖避乱者更比以往增多。积中遂多方予以接济,“凡入山避难者,山上设粥,山下设汤,来者皆得饮食”。既而,积中又在黄崖山设立医药局,施药治病,远近士绅民众[MinZhong]多感其惠,前来归附者益众(《同上书》)。与此同时,积中在黄崖山“垒石为两寨, 自筑大寨山巅,引河水环山麓”,并不断购进武器,增设武备房,随后又增设了文学房(《山东[ShanDong]军兴纪略》,卷21)。山顶所筑大堂,为祭祀堂,“旁列两庑,重帘回廊,崇阶复户”,阶下为池,有桥为之间隔,有如泮池。池南所筑台为咏归台。左右各有门,左为天根,右为月窟。门外石径迂折,为采药径。山腰增置小亭,称对松亭(《肥城[FeiCheng]县志·黄崖纪事略》)。积中为约束徒众,告诫他们:“从学者,深戒吝财恋色,资装妻妾,勿须顾问。”从此,积中“以神自畜”,不再轻易接见来访、投奔者。远方初来山者,一般安排在文学房,令吴载勋(1862年10月以淄川[ZiChuan]城失陷革职,随后来黄崖投奔积中)、赵建、刘耀东等授读所刊《指南针》。五日一听讲,乡农不能诵习者任其去留。需进谒积中者要泥首(以泥涂脸)九拜,积中往往正襟高坐,并不答言。太谷孙妇李素心、积中侄女张静娟地位仅次于积中,专屋列居,进谒者如同见积中,也要泥首九拜,两人亦高坐不答。即使是吴载勋等其他入门较早之男性高足也“莫敢抗礼”。积中每年数次在祭祀堂礼神,总是深夜参拜,升降礼节繁缛,李素心、张静娟均盛装挟剑而侍,旃檀燎烛,熏赫霄汉,数十里外可见其光,不是生徒者不得入堂同参(《山东[ShanDong]军兴纪略》,卷21)。黄崖地方本颇荒僻,自积中筑室定居以来,连年置田筑室,大兴土木,致“屋宇鳞次”,遂渐成市集。积中还规定,“凡入山者,不得私其财,纳其半立籍”。这样,积中逐渐积累起一些资本,遂在肥城[FeiCheng]孝里铺、济南[JiNan]城内城外、东阿滑口、利津铁门关、海丰埕子口以及安丘、潍县等地,相继设肆(店铺)贸易,分别取号泰运通、泰来、泰祥、泰亨等(《肥城[FeiCheng]县志·黄崖纪事略》)。
1865年10月,潍县县民王小花治装举家迁往黄崖,知县[ZhiXian]靳昱闻报感到奇怪,遂令差役掩捕,刑讯逼供,王小花据实相告。靳昱在给山东[ShanDong]巡抚阎敬铭禀文中报称:“拿获王小花,供称曾有人召其往黄崖山,认张积中为师,彼处聚众多人。”阎敬铭派员密查,据报:“张积中系前任临清州知州全家殉难之张积功胞弟,世袭云骑尉,现在山东[ShanDong]候补知县[ZhiXian]张绍陵之本生父,习静居山,以授徒讲书为业。即省中官幕亦有挟眷居山者,并无违悖情迹。”阎敬铭又派员各处访闻,均称:“张积中于咸丰年间曾为前湖广总督臣周天爵明保,并在两江各处戎幕,现年逾六十,学问优长,多以性理教人。”但阎敬铭又以王小花语涉可疑,遂饬令靳昱将其提省究办,研审数日,知王小花并不认识积中,系听友人传言,慕名而往。阎敬铭认为积中既系忠荩之家,宗族亲戚科第簪缨,似不至于聚匪为非。此案遂延宕未结。
1866年10月间,益都知县[ZhiXian]何毓福访闻县内民人冀宗华等纠众谋乱,遂禀告青州知府阎廷佩,各率勇役将冀宗华及其同伙冀兆栋捕获。冀宗华等供称:“同党有冀雄及临朐人郭似圊(嗣清),潍县人刘显庚、刘洪鳌、陈寿山,同师黄崖张琪(积中),师命率集人马,期九、十月间举事。”刘显庚等人闻同党被捕入狱,于是潜逃隐匿。何毓福搜查城内其储藏武器之处,仅得刀矛数件及四言示谕。临朐知县[ZhiXian]何维望率兵役掩捕余党,郭似圊等率众持械反抗,格伤兵役,终以寡不敌众被缚。及审讯,供言与冀宗华所言相同,同时供出同伙刘名教、阚益成等“均结盟师张琪,期十月十九日陷济南[JiNan],再陷青州,令似圊、洪鳌集众,至期趋省”。接着何维堃又捕获四人押解青州,阎廷佩督同新任益都知县[ZhiXian]魏正藻审讯,并将结果一并上报抚署,内称:“拿获匪犯冀宗华、冀兆栋,供出同拜黄崖山张七为师,现山中业已聚集多人,令彼等赴青州一带勾匪,定期九、十月间起事,先取青州,后取济南[JiNan]。”阎敬铭飞饬提犯至省究办,一面又令山东[ShanDong]布政使丁宝桢派兵拿积中到案对质(《阎敬铭围剿黄崖山奏折》)。
与此同时,山东[ShanDong]布政使丁宝桢也接到益都、临朐两县禀报,当即由省城派巡捕官守备唐文箴会同肥城[FeiCheng]知县[ZhiXian]邓馨、长清知县[ZhiXian]陈恩寿,于11月1日赴黄崖山欲捕拿积中到案。唐文箴、陈恩寿先至,宣称奉命“谕积中入省,念其老,且世大家,无意杀之也”。但积中深藏山寨,闭匿不出。唐文箴等守至夜间,山上众人闻讯聚集,准备质问来山官员。已经准备出山的吴载勋闻讯,急促唐文箴等速回。唐文箴等遂乘马连夜奔回,山上民众[MinZhong]有多人随后追赶,陈恩寿家人黄绅被杀。刚抵黄崖的邓馨,正要入寨,闻炮响乘马逃回,其仆从也被杀(《山东[ShanDong]军兴纪略》,卷21)。
当时,在东平行营的阎敬铭,得到禀报后仍然存疑。鉴于积中子绍陵系山东[ShanDong]待补知县[ZhiXian],遂派员责令绍陵随同丁宝桢所派员弁赴肥城[FeiCheng],劝父出山自白。时绍陵已乞假赴扬州[YangZhou],并已进入黄崖寨了。阎敬铭又令缮谕嘱已出山之吴载勋转交绍陵,言明利害;复出示谕十余通,遍贴寨门内外。
11月2日,山上民众[MinZhong]将各处山路堵塞,禁绝人行,并集合各附山居民入寨防守。3日,山顶矗立红旗一面,寨墙则遍立尖旗,寨前为纯黑色旗帜,寨后为纯红色旗,而沿山路运送柴薪、粮草、煤烛进山者络绎不绝。当夜尚有山民数百名下山至下巴、归德、马家山、辛庄及肥城[FeiCheng]石罔、东张庄活动,并向乡民征购马骡。又有武定府盐民军满载武器,自大清河泛舟船至孝里铺上岸入山。山之四周,皆闻炮声,黄崖南、北、中三村寨居民陆续迁往山顶。所有寨隘也都安装了巨炮。阎敬铭虑及各县禀报言过其实,遂檄营务处道员潘骏文往黄崖,先进驻孝里铺,再饬吴载勋招积中下山。吴载勋奉劝数次,积中仍不出山。不久,丁宝桢由省城骑马到长清,令吴载勋与长清知县[ZhiXian]林溥入山谕积中,至则不得入,时道员潘骏文也进驻平阴,均以积中“逆迹大著”,先后上报阎敬铭(同上书)。
11月4日,山上民众[MinZhong]头裹红巾,分路下山,先后杀东张庄乡绅数人及驿递马夫两名。同日,在东平行营的阎敬铭,也获得了黄崖山变故的消息。在他看来,黄崖已成匪徒啸聚之地,加以黄崖逼近省垣,终系心腹之患,尤其是又以“才人”积中为首举事,“计必多端”;再者,捻军仍在运河之西盘旋,难免与黄崖勾结,局势将更难控制。因而“必须及早除灭”。鉴于黄崖山山势深广,非多集兵力,难以密为环裹,遂函嘱赴嘉祥剿捻的山东[ShanDong]按察使潘鼎新,先暂守河墙,若捻军南返,即分营赴黄崖助剿。随后,阎敬铭一面飞调河防各军,匀抽队伍,派参将姚绍修带2个营1000人为第一队,游击王正起带4个营2000人为第二队,阎敬铭自督知府王成谦带8个营4000人为第三队,并调副将王心安带3个营1500人为第四队,先后于11月5日、6日“星夜向平阴进发”。另外,又先期调派千总王萃带其马队,随营务处潘骏文星速先往黄崖,踩看山路。随后,阎敬铭即督各军兼程并进。11月5日,千总王萃马队先行抵达距黄崖18里之水里铺,将活动在当地的部分黄崖民众[MinZhong]击退。
11月7日以后,阎敬铭所带各军先后到达长清南乡,形成对黄崖山的包围。11月7日,继王萃之后到达水里铺的第一队清军[QingJun],在姚绍修指挥下,即时督队入山。小路如线,山民在此设有站卡,积中高足刘耀东亲率部分民众[MinZhong]驻守。及见清军[QingJun]攻来,该卡民众[MinZhong]恃隘列队抗拒。因民众[MinZhong]占有有利地形,双方酣战多时,官军仍不能入山。姚绍修亲自放炮轰击,击毙民众[MinZhong]10余人,并乘山民阵地稍乱之机出击。刘耀东率众阻拒,为清军[QingJun]长矛刺中牺牲。双方激战之际,游击王正起亦率所部清军[QingJun]第二队由黄崖山东[ShanDong]口赶到,与姚绍修第一队清军[QingJun]“合力猛战”,民众[MinZhong]遭受夹击,力渐不支,不得不往山上退去。是役,清军[QingJun]夺获山民抬炮、鸟炮、竹杆多件,旗帜数十面,并在庄中起获号衣40余件,上面写有“太平天国”字样。随后,姚绍修、王正起二军又尾随民众[MinZhong]之后展开追击,沿途山民所设各处要路山口石卡,均为清军[QingJun]拆焚占据。清军[QingJun]还连夜分路直登上山,占据山中要害之处,山民被迫全部入寨闭守。
11月8日,知府王成谦也率第三队8个营清军[QingJun]赶到黄崖山,随即分登各处山顶,四面布围,断绝积中突围之路。9日,各营俱已赶到黄崖山前会齐。阎敬铭察看山寨形势,见出山歧路极多,认为须将各军密布于要隘,层层把守,方能一网打尽;否则一旦攻破寨垣,必有乘间逃脱者,难免将来死灰复燃。但鉴于各军奔驰数日,多已疲惫不堪,遂传谕各营,暂缓进攻,以养精蓄锐;又悬示劝降,以期瓦解解散之;还将吴载勋调至行营,令再缮写谕函,派专人送入寨中,令积中早日出山;同时一面飞饬各军,将黄崖山四面大小远近各山口,概行设防堵截,派令各营各哨分别扼守。适值兖州镇总兵范正坦亦奉命率兵赶到,济东道卫荣光调到同知刘时霖1个营,泰安知府锡恩、肥城[FeiCheng]知县[ZhiXian]邓馨亦各带勇役民团前来助剿,处处协同先到之清军[QingJun]防守。此时,官兵加上团勇,总兵力已达马、步队12000余人。
11月10日,副将王心安带所部3个营开始登山,又断绝了山寨小泉汲道,使积中师徒“遂无勺水可得”矣(《阎敬铭围剿黄崖山奏折》)。
11月11日,阎敬铭派遣入山送函之人下山,携回积中复函。积中在复函中,除先为自己辩诬外,又告以“不逞之徒,劫令主盟,势不能出”之意,同时要求官方宽以时日,“请暂将大兵撤出山外,俾得反复陈词,婉言解散。若一面进攻,一面招纳,则上宪不能示人以信,困兽犹斗,兄又何辞能劝谕诸同人耶”(《山东[ShanDong]军兴纪略》,卷21)。这些话被官方称为“要胁狂言”。阎敬铭曾再次出告示称:“寨内居民自行投首,概不加诛。张琪始则闭匿不出,继则入圩自守,并出山焚掠,抗拒官兵,罪无可逭,能缚献张琪者,破格给赏。张琪孤身老悖,岂能禁遏众人,全在尔等,勿为所惑。大兵已集,勒限两日,各自谋生,即张琪自行投首,亦曲示法外之仁。”示谕传入寨内后,迄无一人出山。寨内民众[MinZhong]时时开枪抛石,营勇常有被击伤者。是日,张绍陵出谒阎敬铭,阎敬铭又勒限一日造出寨内官僚居民名册,再令吴载勋致函积中,许以出降不死。同时,阎敬铭又令诸营将校各挑一队靠近寨墙,分别竖起8尺或1丈高之白旗,上书“胁从罔治,投降免死”8个红色大字。当晚,积中又复函吴载勋,内称:“人心汹汹,不能举步,须从缓造册。”而据民间传言,积中要求从缓造册系缓兵之计,而实已派人出山秘密联络武定府一股盐民军及运河西之捻军来援。而当时捻军正在曹州活动。曹州府附近州县上报阎敬铭禀文及淮军刘铭传、潘鼎新两军致阎敬铭公函也称,所获捻军人员有供出“渡河赴救黄崖”者。阎敬铭遂以“该匪逆势已成,难事姑容”为借口,准备次日一早发动总攻(同上书)。
11月12日黎明,按照阎敬铭布署,主攻部队知府王成谦督率所部4个营由黄崖山西面进攻,游击王正起率兵4个营由黄崖山东[ShanDong]面进攻,两路夹击,形成钳制之势。山顶大寨地处悬崖陡壁,上山之路又为“羊肠乌道”,本极难攀,而寨墙借助山势筑成,尤为险峻,易守难攻,但清军[QingJun]却凭借前两日暗中窥探好的山路及准备好的钩梯,直逼积中山寨之下。寨内民众[MinZhong]为捍卫家园,同仇敌忾,拼死抗拒,一时枪石如雨,先后击伤清军[QingJun]营弁数十名,“血雨流注,呼声撼山”。知府王成谦为争头功,由黄崖山西面接连放出开花炸炮,将寨墙上站立应敌之山民击毙多名。姚绍修乘机率部由西寨门攀墙直上,守备曹正榜亦率部由悬崖之下开路争攀。寨内民众[MinZhong]仍相持不退。在西寨门一带民众[MinZhong]与王成谦西路清军[QingJun]相持之际,东寨门一带民众[MinZhong]也与游击王正起所率东路清军[QingJun]展开了浴血搏斗。开始,王正起由黄崖山东[ShanDong]口督兵猛攻东寨门,守寨民众[MinZhong]顽强反击,终将清军[QingJun]击退。王正起手刃后退数勇,“极力逼赶”,第二次猛攻山寨,始得逼近寨墙,并“扒墙上攻”。寨内民众[MinZhong]仍飞石如雨,冲在前面的清军[QingJun]千总万年清头部被击成重伤;另一千总张福兴腰、腿也被击成重伤,但两人仍“俱各带伤摧坚,略无退阻”。后面的王正起亦极力督攻,奋猛喊呼,所部清军[QingJun]始得从矢石枪炮之中沿崎岖险陡之路,分路同时往墙上攀登,终于攻上寨墙。西路军王成谦部姚绍修、曹正榜两军亦由西路攻上寨墙。适副将王心安也由东山分队赶来增援。这样,三路清军[QingJun]相继攻入寨内。而寨内民众[MinZhong]仍在寨中持械抗拒。清军[QingJun]且进且战,分进合击,寨内民众[MinZhong]武装精锐七八百人在弓箭、石块等用尽后,为清军[QingJun]尽数“歼除”。其他夺路冲出寨墙者,突围途中遭驻扎于各隘口分扎之清军[QingJun]参将宋延德、都司李元、游击郭大胜、守备李炳武、同知刘时霖、县丞裕凯等部分路截杀,鲜有逃脱者。官兵先后屠杀寨内民众[MinZhong]1700余人,堕崖落沟而死者不计其数,以致流血成川。积中、绍陵父子在寨破后,率同亲戚及其家属数十人均在大堂自焚殉难,其余民众[MinZhong]及入援盐民军千余人,亦先后为官兵悉数捕杀,无一得脱(《阎敬铭围剿黄崖山奏折》)。官方档案也记载说,“合寨死斗,无一生降”;“生为倾资,死为尽命”。寄居山上之官僚及弟子等男女共计200余人,也有全家共同自焚而死者。所剩妇女儿童也有400余人,亦均视死如归,“形色洒然,笑语如平常者”。积中弟子韩美堂等数人被俘后,皆愿从师而死,而别无供词。清军[QingJun]从烈火中收得黄色帷幕等所谓违禁之物及部分铅块、硝磺,以为罪证,并将积中遗体从灰烬中拖出,枭首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