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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剑雄:海瑞只是一般的清官 对明朝没很大影响--中国年鉴网(3)
三
明朝[MingChao]初年以后,大小官吏[GuanLi]贪污[TanWu]成风,几乎无人不在俸禄以外设法搞钱,真正的清官就相当拮据。海瑞[HaiRui]最后二年多任南京右都御史的年俸是七百三十二石,是高级官员[GuanYuan]中第三位的高薪,但相当多的下属是要由他支付薪水的,可以肯定他不会让下属去办“三产”赚钱,而他自己连子女都没有[MeiYou],生活又如此节约,死后却毫无积蓄,可见官员[GuanYuan]们靠正常收入是无法维持生活的。显然要让一般官员[GuanYuan]这样严格地遵守本来就不合理的俸禄制度,既不合情理,也是完全不可能的。所以奸臣赃官自然不用说,就是一些在历史有影响的人物,也免不了广为聚敛。明末坚持抗清,不屈不挠,最后在桂林慷慨就义的瞿式耜,在家乡常熟却是一名贪赃枉法的劣绅。清军攻下南京后,江南名流、东林领袖钱谦益率文官投降,为了表示自己的廉洁,向清军统帅多铎送了一份最薄的礼品,也有包括鎏金壶、银壶、玉杯及古玩等在内的二十种;其他大臣的礼物大多价值万两以上。明朝[MingChao]的权臣和太监迫害政敌或清流常用的手段就是给对方栽上“贪赃”“受贿”的罪名,这固然出于诬陷,他也说明当时像海瑞[HaiRui]这样的官实在太少,就是清流们也未能免俗,要说他们贪污[TanWu]再容易不过。
可是在名义上,太祖高皇帝[HuangDi]定下的法律从来没有[MeiYou]更改过,至多只能稍作些修正。如正统五年(一四四○年)就有人提出:洪武年间物价便宜,所以定下枉法赃满一百二十贯免除绞刑充军;现在物价贵了,再按这样的标准就太重了,建议改为八百贯以上。到海瑞[HaiRui]时又有一百多年了,却没有[MeiYou]听说将标准再提高。看来并不是物价没有[MeiYou]上涨,而是这些法律已经成了空文,修改不修改无所谓了。海瑞[HaiRui]建议要恢复明太祖的严刑,对贪官剥皮,不仅“议者以为非”,就是皇帝[HuangDi]也觉得太过分;说明法不罚众,到了大家都把俸禄以外的收入当作正常财源时,就是朱元璋再生也只能徒唤无奈了。海瑞[HaiRui]只想用严刑肃贪,却没有[MeiYou]提出消除贪污[TanWu]的积极办法,除了招致更多的怨恨外,必定也是于事无补的。当然,在封建集权制度下要从根本上消除贪赃枉法是不可能的,但采取切实可行的措施减少贪污[TanWu]并非不可思议,清朝雍正皇帝[HuangDi]的做法就有明显的效果。
清朝入关后,基本上继承了明朝[MingChao]的制度,官吏[GuanLi]的俸禄也定得非常低。不仅如此,由于军事行动频繁,国家开支浩繁,朝廷还不断要官员[GuanYuan]们“捐傣”、“减傣”,地方存留的公费也一律上交上级部门还以各种名义向下级摊派,甚至直截了当要下面“设法”,以至各级行政机构连办公费都没有[MeiYou]。但是官员[GuanYuan]们不能不过奢侈的生活,衙门也不能不办公,于是各级官员[GuanYuan]和衙门都纷纷开辟财源,一方面截留本该上缴的赋税收入,另一方面就千方百计向百姓搜括,包括在正常的赋税额度之外提高、加征各种地方性的附加费用,“耗羡”就是主要的一种。所谓“耗羡”(或称“火耗”)本来是指征收赋税、交纳钱粮时对合理损耗的补贴,如粮食在收交、存放、贮运等过程中会有损耗,银子在熔铸时也会有少量的损失,所以允许地方官在征收时每两加征一、二分(2—3%)作为对合理亏损的正常补贴。按惯例,这项收入也不是都落入地方官的腰包,而是要分成不同的份额,馈送各级官吏[GuanLi]。但由于国家并没有[MeiYou]正式制度,各地征收的标准相差悬殊,加上公私都需要这笔“计划外”的收入,所以一般都要加到一钱(百分之十)以上,重的要加至四、五钱,甚至达到正额的数倍。这些钱固然有一部分用于官府的开支,但多数却成了官员[GuanYuan]们的额外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