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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羿与寒浞的代夏--中华人民共和国年鉴
公元前21世纪,中国历史进入了夏朝。
在司马迁的伟大著作《史记》中,夏、商、周、秦都列有“本纪”,“本纪”是个明确的王朝概念。《史记》开篇是“五帝本纪第一”,次为“夏本纪第二”,再次为“殷本纪第三”、“周本纪第四”等,可见司马迁是把“五帝”列为第一王朝,把夏朝列为第二王朝。现在学界一般认为五帝时代还不是王朝,而是部落[BuLuo]联盟[LianMeng]时代,夏朝才是中国的最早王朝,是代表中国历史跨入文明门坎的第一个[YiGe]国家政权形式。不论五帝时代是王朝还是部落[BuLuo]联盟[LianMeng],夏朝都是从那时的政治组织模式转化来的。夏朝建立后,国内政局多次发生动荡,尤其是后羿[HouYi]与寒浞取代夏政,是一次持续最久、规模最大的政治动荡。这场大动荡的原因,可以追溯到夏朝之前的五帝时代。
按司马迁《本纪》记载,“五帝”是黄帝、颛顼、帝喾、帝尧、虞舜。“五帝”只是五帝时代的主要代表人物,并不是说仅有五位帝王。尽管司马迁说“五帝”出于同一个[YiGe]祖先,但从许多文献资料看,他们却是分别从不同地区出来的首脑人物。其中,颛顼都于帝丘,帝喾都于亳,都在今河南省境内。虞舜耕于历山,即今济南市附近,在今山东[ShanDong]境内。据说尧、舜、禹时代实行“禅让”,民主推举领袖,舜和禹就是通过民主推举的途径即位称帝的。舜称帝时,手下大臣都有明确的职务分工,如禹任主平水土的司空,皋陶任主管刑法的大理,契任负责教民的司徒,弃任管理农业的后稷,伯夷任执掌礼仪的秩宗,垂任掌管器物制造的共工等,其中皋陶、伯夷也都出于今山东[ShanDong]境内。山东[ShanDong]古称东夷,虞舜、皋陶、伯夷都是出身于东夷首领[ShouLing]。由此可见,五帝时代的王政组织或部落[BuLuo]联盟[LianMeng],是一个[YiGe]夷夏部落[BuLuo]的政治联合体,这个政治联合体包含了以黄河中下游为活动区域的各部人民,称为“帝”或“天子”的联合体首脑则通过民主选举方式由夷夏首领[ShouLing]轮流担任。后来的夏朝打破民主选举和轮流任职传统,也就造成了持续不停的多次政治动荡。
舜在位时,禹、皋陶、伯夷都是舜所信用的重要大臣,三人曾在舜面前长时间地讨论天下大事,皋陶和禹之间还展开激烈辩论,最后是禹的道理说服了皋陶。禹因治水功德而受到拥戴,又是出自夏部落[BuLuo]的首领[ShouLing],符合夷夏首领[ShouLing]轮流担任联盟[LianMeng]领袖的人选条件,所以被推举为帝舜的继承人,并在舜死以后顺利继承帝位。禹称帝时,个人权力有所膨胀。他曾在会稽山召集联盟[LianMeng]会议,一个[YiGe]叫防风氏的部落[BuLuo]酋长因故迟到,被他杀死暴尸。观其用意,很像是在建立个人权威。不过,禹那时似乎还没有把帝位传给儿子的意识和打算,他仍然遵行传统制度,推举东夷首领[ShouLing]做帝位继承人。
因为下一任联盟[LianMeng]领袖轮到了东夷首领[ShouLing],所以按传统必须从东夷首领[ShouLing]中推选帝位继承人。首先推举出的继承人是皋陶,皋陶不幸先禹而亡,于是又推举出伯夷。
虽然伯夷是禹的合法继承人,但禹死以后他却未能继承帝位。帝位被禹的儿子启夺走了。关于启夺帝位,历史上有两种说法:一种见于《孟子》,说禹死以后各部落[BuLuo]不拥戴伯夷,而是拥戴启,于是伯夷受冷落而被淘汰出局,启顺乎民意而被推上帝位;一种见于《韩非子》和《战国策》,说禹死的时候本来把帝位传给了伯夷,但启率党徒攻击伯夷,用暴力夺取帝位。其实拥戴和暴力两种说法并不矛盾;拥戴绝对不会是一致的,内中自然就难免使用暴力;启在使用暴力时必然有人支持,所以暴力中也含有拥戴。两说只是各自记录了一个[YiGe]方面而已。
启继父为王,自私地篡夺了东夷首领[ShouLing]伯夷的合法继承权,难免要遭到东夷部落[BuLuo]的反对。而且东夷部落[BuLuo]之外也有奋起抵制的,一个[YiGe]名叫有扈氏的部落[BuLuo]就坚决不服。有扈氏认为,尧、舜、禹三代王位[WangWei]都是民主禅让,天下为公,启凭什么破坏传统,天下为家!为了维护王权,启亲率六军讨伐有扈氏,在一个[YiGe]名叫甘的地方打了一仗。作战之前,启命六军将六卿率部集会,举行誓师。启说:“六军将士听令:有扈氏侮辱神灵,逆天行事,不走人间正道,因此上天要灭绝有扈氏,本王出征乃恭行天罚。现命左路攻其左,右路攻其右,中路正面出击。各部将士务必服从命令,勇往直前。从命勇进者有赏,抗命后退者诛杀,祸及子女!”六军将士们听说灭有扈氏是天意,进赏退诛,都奋勇作战。小小有扈氏抵挡不住启的强大攻势,一场血战后,整个部落[BuLuo]被血洗干净。消灭有扈氏巩固了启的王位[WangWei],从此中国有了王位[WangWei]世袭、天下为家的政治制度。
有扈氏被灭后,夷夏各部都朝拜夏启,表示归服。但这只是表面现象,实际上东夷部落[BuLuo]仍有强烈的反抗情绪,后来终于酿成后羿[HouYi]与寒浞的取代夏政。
据学者研究,夏朝的统治中心,前期在以今山东[ShanDong]地区为主的黄河下游,少康中兴以后才迁到以河南、山西为主的黄河中游。近年山东[ShanDong]城子崖发现夏代城址,据报道,“夏代城址的平面与龙山文化城址基本一致。其城垣或在龙山文化城垣之上,或在内侧修筑,城内面积约17万平方米。城垣夯层规整,厚8至12厘米,采用成束棍夯夯筑,夯窝圆形弧底,夯土坚实,已采用夹板,与商代夯筑技术无多大区别”。学者认为,夷夏部落[BuLuo]联盟[LianMeng]在尧、舜、禹时代主要活动于山东[ShanDong]一带,大禹治水就主要是在“四渎”江(沂水)、河、淮、济之间的鲁西北平原,夏朝是从夷夏部落[BuLuo]联盟[LianMeng]转化而来,夏初不可能离开夷夏部落[BuLuo]联盟[LianMeng]长期经营的地区,况且夏朝的许多同姓国如斟寻、斟灌、杞、费、缯、观、莘等多在山东[ShanDong],夏初几十年动荡中的重要人物和重要地点也都在山东[ShanDong],从而推断城子崖遗址好像不是一般部落[BuLuo]方国所有,很可能是夏朝前期的某种统治中心或某个王的国都所在地,至少也能反映夏朝前期的统治中心在黄河下游的山东[ShanDong]一带。
夏启征服各部后,在一个[YiGe]名叫钧台的地方召集诸侯大会。集会空前隆重,四方诸侯无一不至,各地贡品重重叠叠地摆满了钧台,台下是不时变换阵容和舞姿的庞大舞队,真可谓是肉山酒海,富丽豪奢。钧台大会后,启巡视四方,一路大摆排场,吃喝玩乐,已经完全不同于人民公仆型的父亲大禹,一天比一天腐败,后来干脆不问政事,只顾淫逸康乐。他的五个儿子争夺王位[WangWei]继承权,发生内讧,王室力量大削。启死,儿子太康[TaiKang]继承王位[WangWei]。太康[TaiKang]受父王影响,即位后不理政事,只顾田猎,百业俱废,民怨四起。于是,一场更为激烈的夷夏之争开始,东夷有穷氏首领[ShouLing]后羿[HouYi]乘机起兵,夺取王位[WangWei]。
有穷氏是东夷的一个[YiGe]部落[BuLuo],活动中心大概在今山东[ShanDong]德州附近。这个部落[BuLuo]有善射的民族传统,历代首领[ShouLing]都是射箭高手。因此,在有穷氏部落[BuLuo]中流传着许多与射箭相关的美丽神话传说。传说远古的时候东海之外有个羲和国,羲和国有位美丽的姑娘叫羲和,羲和嫁给天神帝俊为妻,生了十个太阳。十日居住在东海内一棵名为扶桑的大树上,轮流值日,每天出来一个[YiGe]巡行一圈照耀人间。到帝尧时,十日忽然恶作剧,一同离开扶桑飞上了天空。十日并出,烤干了草木庄稼,人民饥灼交迫,同时又有猰、凿齿、九婴、大风、封豨、修蛇等怪物乘机祸害百姓,人间苦不堪言。帝尧派了一位名叫羿的射手为民除害,羿凭着一张弓,上射九日,下杀诸怪,解救了人间危难。一次,河神化成白龙在岸边游戏,被羿看见射瞎了左眼。河神到天帝那里去告状,反而受到天帝批评:“你在水底安守职责,羿怎么会射你?你化为虫兽出来贪玩,活该被人射,羿又有何罪!”羿为人间立了大功,连天帝都曲理袒护,昆仑山的西王母还送给了他长生不死药。羿把药拿回家,自己没有及时服用,被妻子嫦娥偷着吃了。嫦娥吃药后身体发轻,不由自主地飞奔月宫,再也不能回到人间。她每日孤守月宫,形影相吊,徒望人间,但已是后悔莫及。羿日夜思念妻子嫦娥,又不能飞上月宫相聚,不久忧郁而死。羿虽身死,却把自己的射术传给了后人,后羿[HouYi]就是尧时羿的后人,所以也称为羿。上述神话记录在《淮南子》等古文献中,虽说是神话,但也反映出一定程度的历史真实。例如,有的学者剥落其神彩,认为所谓“十日”以及猰、凿齿等,很可能指与夷夏部落[BuLuo]联盟[LianMeng]发生冲突的敌对部落[BuLuo],羿的部落[BuLuo]因善射而打败他们,保卫了联盟[LianMeng]安全,从而为夷夏部落[BuLuo]联盟[LianMeng]建立了大功,故形成系列神话传说。由此可见,有穷氏在夷夏联盟[LianMeng]中世居重要地位。
后羿[HouYi]力大无比,又秉承家传射技,见夏王不得民心,便率有穷氏部落[BuLuo]来攻夏部。当时夏王太康[TaiKang]正携家室外出游猎,一连数日不归。后羿[HouYi]夺取夏部,拒绝太康[TaiKang]返回都城,“因夏民以代夏政”,取代夏王做了国君。那时作为天下共主的国君有多种称呼,或称帝,或称王,或称后,“后羿[HouYi]”的“后”字即是帝王之意,完全是因其取代夏政而来。后羿[HouYi]能轻易地夺取夏朝政权,非但没有遇到夏民抵抗,反而得到他们的支持,可见当时的“家天下”观念还很淡薄,夏民与夷民之间并没什么敌对意识。
后羿[HouYi]夺取夏政后,又步上了太康[TaiKang]的后尘。他自恃善射,不理国事,每日纵情于田猎游戏,不顾国政,国政交给亲信寒浞处理。寒浞是寒国国君伯明的不肖子弟。寒国是位于今山东[ShanDong]潍坊市寒亭区的一个[YiGe]东夷部落[BuLuo]方国。寒浞因卑鄙谗狡,被君父逐出家门,后羿[HouYi]收留信用他,任他做国相,把全部政务都交给了他。寒浞对后羿[HouYi]佯装无限忠心,把后羿[HouYi]哄得心花怒放,暗中却在经营个人势力,收买了后羿[HouYi]的左右和全部家众,把后羿[HouYi]彻底架空。后羿[HouYi]兴致勃勃地游猎归来,糊里糊涂地被家奴杀死了。寒浞烹煮后羿[HouYi],逼迫后羿[HouYi]的儿子吃,后羿[HouYi]的儿子不忍吃,悲惨自尽。于是寒浞取代后羿[HouYi]称帝,继承了后羿[HouYi]的王权和家室。
太康[TaiKang]失国后逃奔同姓部落[BuLuo]方国斟寻。斟寻、斟灌都是夏的同姓方国,而且相距不远,前者在今山东[ShanDong]潍坊西南白浪河中、上游一带,后者在今寿光附近。太康[TaiKang]失国后,夏王室主要依靠二斟庇护生存。太康[TaiKang]不久死去,王位[WangWei]传给弟弟仲康。没过多久,仲康又死,仲康的儿子相接替王位[WangWei]。从太康[TaiKang]到相,夏王室非常微弱,一直战战兢兢在二斟间流亡避难。
寒浞继承后羿[HouYi]的家室后,后羿[HouYi]的妻妾为寒浞生了两个儿子,一个[YiGe]名浇,一个[YiGe]名豷。浇生来身强力壮,天性好战。二斟是夏王室的庇护地,且离寒国不远,所以浇长大之后,寒浞就命他率兵攻灭二斟,以绝后患。二斟抵挡不住浇的凶猛进攻,血战后大部被杀,少数四散逃亡。避难偷安的相在这次战争中被杀。相被杀时,其妻后缗怀有身孕,偷偷从墙洞中爬出,投奔娘家有仍氏避难。寒浞灭二斟后,分封两个儿子立国,把浇封在过(今山东[ShanDong]莱州西北),把豷封在戈(今河南东部古宋、郑之间)。
有仍氏位于今山东[ShanDong]东平附近。相妻后缗在有仍氏生下遗腹子少康。少康长大,在有仍氏当“牧正”,负责牛羊畜牧业。寒浞得知情况,派人追捕,有仍氏无力保护少康,少康被迫离开有仍,只身秘投有虞氏部落[BuLuo]。
有虞氏是虞舜的本部部落[BuLuo],自禹继任舜位起,一直受到天下礼待。当时,有虞氏首领[ShouLing]是舜的后裔虞思,虞思热心收留并盛情款待少康。他任少康为部落[BuLuo]“庖正”,负责庖厨炊事,并把自己的两个女儿许配他,同时又给他一成(十里)之田和一旅(五百)之众安身,支持他发展势力。从此,少康有了立足之地,并以这块小小的地盘为据点,努力积蓄力量,积极做复国准备工作。
后羿[HouYi]代夏时,夏朝有个叫靡的贵族投靠了后羿[HouYi]。寒浞杀后羿[HouYi]时,靡没有投降寒浞,而是乘机逃到了位于今山东[ShanDong]德州附近的有鬲氏。后来靡闻听少康正在准备复国,便主动招集二斟的余部,支持少康向寒浞发动进攻。少康有有虞氏为后盾,有夏室旧臣靡相助,在分化争取寒浞部众的同时,向寒浞发动了武力进攻。寒浞当时已经年老,荒淫暴虐,残害良民,搞得四方各部怨声载道,所以得不到民众支持,被少康一举攻灭。攻灭寒浞后,少康乘胜前进,又相继消灭了浇的过国和豷的戈国,重新建立起夏朝统治。
自太康[TaiKang]失国到少康复国,姒氏夏朝王位[WangWei]丧亡数十年,至此终于恢复,史称“少康中兴”。
夏初长达数十年的这场夷夏之争,主要发生在上层统治集团。在政权争夺的动荡中,夷夏民众站在哪一方面,主要取决于哪一方得民心,而其是夷是夏则比较次要。例如,东夷首领[ShouLing]后羿[HouYi]向夏王太康[TaiKang]夺权,夏民采取了支持的态度;夏民首领[ShouLing]少康攻东夷首领[ShouLing]寒浞,有虞氏等东夷方国也给了鼎力支持。原因何在?都是因为被攻击的一方丧失民心,而攻击的一方得道多助而已。可见,在当时夷夏已经日趋融合,从广大民众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太明显的部族差异。他们共同生活在黄河流域,共同创造黄河文明,彼此默认都是炎黄子孙,参与王位[WangWei]斗争也是为了推翻无道君主,希望争取稳定的社会生活环境。
几十年的王权沦丧,深刻地教训了夏朝统治者。夏朝上层贵族痛定思痛,再也不敢荒淫无度,轻视国政。少康中兴后,夏朝励精图治,并逐渐向黄河中游迁徙,经历了大约一个[YiGe]多世纪的兴盛时期。